一时新(2 / 2)

郑澜说完便转身登车,可临进车舆内,又回望了郑梦观一眼,似乎在提点什么。云安不觉,却也不好跟去,扰了他们夫妻相处,便只默默目送车驾远离。

薛元朴扶持郑澜上车坐稳,见她神思凝滞,心里有些忖度,问道:“澜儿,你方才是何意呢?云娘子都到了跟前,你还拒人千里。”

郑澜淡淡一笑:“你与她初见,就望不见二郎的眼神吗?他们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好不容易重逢,我不便多说多劝,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薛元朴听来点头,叹道:“也好,于云娘子而言,我们如今都是外人,所做有限,只盼来日有机会报答于她。”

郑澜颇感欣慰,注目薛元朴澄澈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道:“薛郎,父母那处,你千万不要再为我惹怒。我在哪里都是一样,至于孩子们,你也不必勉强带他们出来。总之,家中平安无事就好。”

薛元朴一直在为郑澜与父母抗争,除了上职,没有哪一日不去说服的。如今郑梦观也来了,一起接了郑澜出来,事情总算有了转机,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澜儿,先前是我无用,现在有二郎在,连你大哥也寄来家书,郑家没有不认你这个女儿,你又是何苦呢?我还以为,你肯搬出来是想通了,无须在这落寞之地苦修。”

当初无法,也是郑澜自觉无颜面对,才让薛元朴将她安置在法华庵。薛元朴就怕她生出了断红尘之意,可郑澜虽则淡泊认命,心思却不单单为自己。

“薛郎,我愿意搬出来,是为安你的心,也为了,”牵动心绪,郑澜忽而有些哽咽,“为了二郎和云安。他们总在庵堂相见,多少不便,也是惹人闲话,于云安的名节有损。不论郑家还认不认我,我的亏欠都太多了。”

薛元朴默然,心里疼得很。

……

车驾驶离不久,临啸与素戴就牵马来了。云安瞧了一眼,犹豫要不要就此回家,但——

“时辰尚早,你能不能多留些时?”郑梦观先开了口。

原本就是来“偶遇”的,又听这人娓娓挽留,云安只有顺阶而下,应了:“天气不错,随便走走。”

郑梦观眼睛一亮,连连颔首,有许多话都挤到了嗓子眼,但又克制着,一句句理清排序,好慢慢地让云安接受。他紧跟云安的步子,目光不离,见她满脸平静,先说道:

“那时的摔伤都痊愈了吗?还会不会再疼?”

云安料他必会说起些往事,只是这伤情,她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笑道:“早就没事了,你看我也不像留下什么残疾的呀。”

郑梦观实则是一点也没见到云安伤重的样子,就只回想韦珍惠带到郑家的那件血衣,心中隐痛。他是从军之人,深知摔马有多严重,至少也是伤筋断骨的,又何况是未着铠甲的女子身躯。

“云安,是我没做好,未能体贴你的心意,所以你习惯自己行事,不把我当成依靠。我想过,后来种种,皆由此而起。”

云安自幼特立独行,是没有依靠谁的习惯,就算是爱上了郑梦观,也大多是为他着想,并不像寻常女子仰赖夫君呵护,也将自身的希望寄托于夫家。

“我这个人,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不愿做的事情,谁也逼不成。”云安了解自己,并不为宽郑梦观的心,转脸看他,以一种释然而笃定的神情,“所以,都是我愿意的!”

这态度,再一次让郑梦观感到羞愧。

但,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自他们成婚初见那日起,云安动情得比他早,付出得比他多,每每言辞举动出人意料。是云安改变了他,让他知人情,让他体冷暖,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比男儿志业更值得珍爱的东西。

可是这小丫头,不知为一句“愿意”而受了多少委屈啊。

眼见郑梦观又不说话,只差在脸上写上“愧疚”二字,云安哪有不明白的?可是总囿于旧事,那便永远也绕不出来了,实在不必,也乏味得很。

“你还不知,我也因祸得福了呢。”云安扬起面孔,一抬手拍在郑梦观臂上,“我和我娘和解了,她一直都最爱我,如今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掩饰。还有裴家兄妹,一个个也都醒悟了,前嫌尽释,一家子都很和气。”

“那就好,就好。”郑梦观尚未完全转神,但眉宇间已渐渐舒展,他的情绪如其步伐,紧紧跟随云安。

“那你呢?许久不回家,可知家中情形?濡儿好不好?她也到了及笄之年,有没有为她议婚?”

“大哥有家书寄来,一切都好。不过也没有特别提到濡儿,想是尚未给她议婚。若是她知道你也在长安,肯定坐不住了。”

“那你可别告诉她,她要真来了,必得拽着人哭上三天!”

“她大了,该不会那么爱哭了吧。”

说起这些轻松的事,两个人不觉就像回到了从前。时下春盛,香风拂面,无边光景,天地间处处新貌,一切残冬旧迹都被藏起来了。

※※※※※※※※※※※※※※※※※※※※

感谢在2020-03-13 00:24:58~2020-03-16 17: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疒臼丨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