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一双儿女就在身边,不觉眼底一烫,紧紧搂住了他们。
后来又发生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了,恍惚看见轩辕尚挡在身边,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巍峨的山。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然后暴民就惶恐退去,再然后,楼里的人开始灭火,再再然后,她发现自己待在郊外的小屋中,床上躺着毛毛,身边坐着豆豆。
豆豆大约是被吓坏了,自始至终,不发一声,只紧紧偎在她身边。
她的神智方缓缓苏醒,看着额头包着绷带的毛毛,记起他倒地时在楼梯上磕了道口子,当时是血流满面。
毛毛一向爱美,不知这一来会不会留疤……
轩辕尚见她僵直的背影终于有些松动,环着豆豆的手臂亦微微收紧,不觉松了口气,走上前:“毛毛没事,大夫说睡醒了就好了。你守了一夜,去歇歇吧,这里就……”
然而他见她转过目光,平平的看向他,眼底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填满了雪陵终年不化的冰雪。
“是你干的吧……”
轩辕尚眉心一沉,凝眸看她。
“只有你这样的人物,才知道别人的要害,才知道我要想逃命,只能靠两条腿……”
“你在说什么?”
洛雯儿冷笑:“不用演戏了。你一出现,他们就全走了。你是想让我感激你吗?你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我能做到,我一定满足你。只是,请你不要再出现,可以吗?”
闭了眼:“你走吧,走!”
“阿云……”他忽然喊出了在心里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
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像头小豹子似的暴跳起来,拼命将他往外推:“你滚,滚出去……”
他几乎有点制不住这个疯狂的女人,他很难想象如此柔弱的人居然能爆发这么惊人的力量。
可是她很快颓废下来,瘫倒在地,还不忘捶着地面:“滚,滚开!离开我的孩子,滚开……”
“娘……”豆豆怯怯的挨了过来,却不敢碰她:“爹救了我,你怎么能……”
她忽的转了头。
豆豆被她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退到床边,大哭起来。
毛毛亦被惊醒,见到屋里的混乱,又觉头痛无比,也跟着哭起来。
洛雯儿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鼓动,激得她几乎要爆炸,而此前发生在天香楼的惊险,再一次砸向心头。
她一把推开那个伸手搀扶她的人,大吼:“滚!你想害我们,你是凶手!来人……三郎,婉莹……杀了他,杀了他……”
她语无伦次,手臂疯狂挥舞,仿佛想要撕裂什么,声音尖利而破碎。
三郎和婉莹冲到门口,见此情景,皆是大惊失色。
轩辕尚唇线紧绷,忽然上前一步,点住她的穴道。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脸也被洛雯儿的最后一扫划出四道血痕。
他抱起瘫软的人,见本已包扎好的脚踝再次鲜血淋淋,不禁眉心一紧,然而什么也没说,大步向外走去。
婉莹和三郎自动给他让路,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上前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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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民的动乱很快被镇压了,然而经过动乱,盛京繁华大减,不仅是难民家破人亡,就是当地的百姓,也有不少流离失所。
街上的粥棚更多了,朝廷开仓放粮,商户亦不忘施行善举。
洛雯儿听到婉莹传回来的消息,沉默片刻:“让张顺把咱们存的米面都拿出来,嘱咐张妈熬一些面汤。如果可能,再加一些青菜,给那些人吃吧。”
又是沉默:“柜子里有几张银票,拿去兑了,买上棉布和棉花。看样子,这些人一时半会无法安顿,冬天来的时候,莫被冻坏才好。”
婉莹现在不敢违她的意,急忙点头照办了。
洛雯儿望向窗外。
此际,天色灰蒙,乌云低垂,似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她望了一会,垂下眸子。
动乱平息,是不是说那个人好起来了?
她不敢多想,只是攥紧了拳,任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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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喝药了。”
聂紫烟挽起莲叶纹云袖,露出一对白玉手镯,悬在腕间,衬得那腕子愈细弱,肌肤愈凝白,竟好似闪着淡淡的荧光。
银鱼尾匙轻搅八仙莲花白瓷碗里的药汁,又撅起小嘴吹了吹,方笑盈盈的喂至千羽墨唇边。
千羽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好像穿过那张脸看向别处,她不禁唇瓣一抖,登时汪出两眼泪:“阿墨……”
千羽墨神思回转,撑起身子,打算接过药碗。
聂紫烟手腕一躲,嫣然一笑:“我来喂你……”
胡纶见主子眉心一动,然而毕竟没有拒绝,将送至唇边的药汁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