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点的不和谐却终于让她松了口气。
莫习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震惊,只似习以为常的“嗯”了一声,然后六个婉冰便自身后鱼贯走来……收拾茶具,更换茶具,煮水,放茶……
洛雯儿发现她们竟是各司其职,而且有些环节简直精细得莫名其妙,比如一个人负责打开陶制的莲花茶罐,另一个人则用同样质地的小匙舀出茶叶,期间还有一人提醒:“公子说了,这锡兰醉脂放二十八片刚刚好。”
然后再一人负责将茶放入新置的玉光茶盏中。
还有一人就要添水,莫习长袖一挥,此婉冰便躬身退下。
好像刚刚发觉洛雯儿的惊异,不觉唇角一勾:“婉玉……”
一个“婉冰”出列,端正的福了一礼,笑盈盈道:“奴婢名婉玉,与服侍姑娘的婉冰、婉清乃同年同月同日生,这边是婉洁,婉玲……”
洛雯儿听明白了,原来这些婢女是八胞胎,分别以冰清玉洁玲珑晶莹为名,果真是清水芙蓉,剔透纯净。
☆、148无懈可击
更新时间:2013-02-06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定在站在最末一位的婉莹身上。
莫习亦望过去:“婉莹,你的头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睡得迷糊,撞到了山石上?”
众人便笑。
婉莹撅了撅嘴:“不是的,公子。婉莹今天本在屋里睡得好好的,突然那墙壁上的冷瓷莲花灯掉了下来,正砸中奴婢的头。奴婢以为有人加害,可是顺着小洞看过去时,却只见里面黑乎乎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众人自是也迷糊,可是莫习忽然大笑起来。
洛雯儿本是不明所以,但见莫习摇起扇子,还不停的觑自己。
她眨眨眼,忽的明白过来,登时两腮火烫。
“好了,你们先下去,让我同美人自在赏月。”
六人屈膝一礼,恭敬称“是”,只往后退了一步,就如影子一般隐入了夜色中。
洛雯儿惊奇的望着那片淡光铺洒的地面:“她们真的走了?”
“不忍心打扰我与美人,自是走了。”
洛雯儿咬住唇……看来依她的本事若要逃走,不啻于异想天开。
莫习仿若不见,只看似闲适的挑了玉壶,缓缓将水注入杯中。
茶叶打着旋的浮起又沉下,如舞者的衣裙旋转飘扬。
待水静,皆展开如盖,立在杯底,更似亭亭玉立的女孩。
香气徐徐悠悠,淡却醉人,且气息变换,初极浅,渐渐浓郁,于不经意间沁入心脾,竟让人感到由内到外都透着这种馨香。
“普通的茶,大多要二沸或三沸方能见其醇正,而锡兰醉脂却是一沸最见其妙,就像人与人,总是初见最好,总是不了解的时候最好,一旦深入,就像这茶,不是愈来愈涩,便是愈来愈没有味道。所以不如在最灿烂的时候,戛然而止,或者根本不去碰触,不再碰触……”
洛雯儿见他拈着茶盏,不似在同她说话,倒像是自言自语,却仿佛别有深意。
她沉默片刻:“也不尽然。爱其茶,便不仅要爱它初时的芬芳,亦要爱它凋零的沉寂。或许它颜色渐褪,香味渐淡,然而它不曾为别人,而是为你奉献过它此生的最好,这便够了。”
莫习指尖一颤,意味深长的睇了她一眼,忽的一笑:“既是如此,不妨一同品味。锡兰醉脂,王宫亦不多见呢。”
洛雯儿见那长指将玉盏轻轻推至手边,犹豫须臾,端了茶盏。
茶水还冒着热气,茶盏却是触手温凉。
她暗叹此乃宝物,方将唇靠近杯边,就听莫习似在忍笑,见她睇过来,不禁大笑出声。
她不明所以,却见莫习悠闲的摇起了扇子:“你毁了我的冷瓷莲花灯,又砸伤了我的婢女,这笔账要怎么算?”
洛雯儿涨红了脸,忽然道:“不过,你的心情现在可是好了?”
摇扇的手一滞,随后合拢了扇子,仿佛懊恼般的轻敲着头:“对呀,对呀,我怎么忘了呢?”
旋即眸子一斜:“你果真了不起,能将本公子哄得开心的人物迄今为止还不多见。如此……我怎么能放你离开?”
“莫习!”洛雯儿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哎呀,哎呀,”莫习毫不以为忤,倒以扇击掌,万般赞许道:“敢于直呼本公子名讳的,你却是第一个,怕也是唯一的一个了。本公子向来喜欢收集独一无二的珍宝,所以……”
“你……”洛雯儿气得嘴唇发抖:“你到底想怎样?”
看着她的泫然欲泣,狭长的凤目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柔光。
莫习展了扇子,望向中空……月,正自云影中悄悄穿过。
“不过,我此刻当真心情不错,你不妨试着说说你的心愿,看我是否愿意帮忙。注意……”他微偏了头,背光的眸底意味不明,然而语气却是异常肯定:“与离开无关。”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洛雯儿赌气坐下,一时很想大哭一场。
“怎会?你与我,有太多的事可以说……”
他微微一笑,不待对上她的疑思,便看向那已然明亮的弯月,唇角勾起一线似戏谑又似落寞还有些犹疑的笑:“你,是谁?”
神思一怔,曾有个人,在寒冷的冬夜,携着夜灵星的幽光,向她走来,亦是这般带着迟疑与痛楚的问她……你是谁?
手拂向胸口……那里,正藏着他送她的夜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