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指甲边沿那么小的伤,一蓄胡子就能藏起来。老师摸了摸,没找准位置,学生捏住他指尖往伤痕上摁。老师忽然拍了一下学生的手臂,学生吃痛地叫唤。
“你也有伤,傻傻不知道。”
老师说完到客厅架好烫衣板,把学生晾干了的校服烫平烫直。学生坐在沙发上看着老师细致的动作。这画面出奇地温馨,没有人意识到这房子里还有熟睡中的老父亲与老母亲。熨斗像似熨在了学生的脸上,烫出一片红晕。衣服处理好了,老师喊人来穿。学生接过衣服后没第一时间换上,而是摊开提起来让阳光穿透衣服。
“在拍广告呢。”老师嘲笑学生的行为。
“那你是我老婆吗?”学生睁着一双圆眼问。
两人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老师房间传来关门的巨响──不是老师,是学生躲到房里去了。熨斗掐准时间,喷了一嘴的蒸汽。
去学校的路上两人肩并肩走着,学生保持着观察老师脸色的习惯。没看见杜美莎现身,学生的皮劲儿又来了。
“老师,”学生喊了一声,等到老师看过来他才继续说:“今天早上那广告,你当我妈也是可以的。”
说时迟那时快,杜美莎现身不用跟人打招呼。学生背着昨天老师收拾回来的书包狂奔进学校大门。
办公室里从昨天起就在讨论张同学打架的事情,牵涉在内的两名学生今天免不了要被教导主任召见,张同学躲得了一天,躲不了一辈子。严老师看了看手表,离早会还有点时间,他放下公事包后抬脚往叁班走。
课室里一个个人头不是在抄作业就是在补眠。先是阿花惊叫了一声,再是阿红拍了拍阿燕。
“严老师今天好帅!”
严老师什么也没听见,朝张同学和另一位涉事的小眼镜招了招手。
学校暗角少,新教学楼还没启用,相对没什么人,严老师带着两个学生到新教学楼的一个课室里,一人占一个座位。
“我想你们两个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在见教导主任之前先谈开吧。”严老师起了个头。
小眼镜,长得白白净净的一个男生,脾气却有点倔,下巴一抬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是他先打的我。”
张同学一听就站了起来,“你在我背后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小眼镜脸一撇,看也不看张同学:“我说什么了?我一天说那么多话怎么记得说过什么?我有时间在你背后说话还不如多背两页单词。”
张同学气得握起拳头。严老师轻轻咳了一声,张同学看过去,严老师一张淡定平静的脸带着独特的温柔,张同学咬咬牙把拳头背到身后。
“你是不是谈论到别人的家事了?”严老师收起乍现的温柔,向小眼镜厉色道。
小眼镜梗着脖子转了转眼珠,忽然眼神闪动,抬手摸了摸鼻尖。“我不是谈论──”
“你说我妈改嫁的事情还不是说我闲话?你他妈放狗屁呢!”张同学一拳砸在课桌上,指关节立刻充血。
严老师站起来把张同学挡在背后,顺便隔开两人。
小眼镜隔着严老师冲张同学喊话:“我只是跟小花提了一句你妈妈要改嫁不知道你会不会难受,我还说什么了吗?你妈要改嫁不是事实吗?”这人说急了眼睛开始发红。“我不敢问你就跟小花说了一下。想关心你就要被你打吗?我连你为什么打我也是现在才弄明白??”
这番话隐隐多了些什么,张同学已经呆住了,严老师坐回原位稍微捋了捋两人的话。
“你其实可以直接一点,关心同学是好事。”严老师先训了平白无故被打的小眼镜,然后转向不敢抬眼看人的张同学:“你长耳朵了吗?”
“??长了。”
“下一次能先把话听完整再行动吗?”
“??能。”张同学对认错的流程早已熟烂于心,他晃了晃严老师的手腕说:“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严老师微微一僵,反手把他拽到小眼镜跟前:“跟人道歉。”
张同学还没张嘴就被小眼镜高傲地拒绝了:“不用说对不起,反正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你了,谢谢你打醒我。”
霎时,课室里的叁人都忘了自己有舌头。
大意之下表了白的小眼镜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时不小心把椅子碰倒。
“等等!”严老师一把抓住小眼镜的胳膊。“咳,那个,你们今天要是去见教导主任,要好好反省,不要互相捅刀,尽量帮对方说说话,谁受了惩罚都不好,明白吗?”
小眼镜只想赶紧消失,严老师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点头答应。严老师手一撒开,人就跑没影了。
课室里剩下两个人,学生看着老师,老师看着地板。
“那个,你也别把他喜欢你的事情到处说,别伤害他。”老师越说声音越小。“早会快开始了,先回去吧。”然后老师也溜没影了。
张同学在空荡荡的课室里坚守到最后一秒,终于反应过来,踏着早会广播边喊边撒开腿跑。
“老师!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