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穆戎做事小心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性情耿直向来不大会掩饰情绪,如今要接上戏份委实困难。好在穆戎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身为戏坛前辈也不介意带一带他,只道:“罢了,若是演不出来,就冷着脸少说话。”

于是当容汐回头时,只见自己小弟忽然就把穆戎搂住(容小boss关怀病人的本能),彼此的脸在慢慢接近(想要近距离观察穆戎神色),穆戎一脸不情愿地想要推开他却因力气不够被强制挟持住神色间全是忧愁(某厉鬼为了维持自己被虐设定的演技),这到底是个什么场景!

莫归从孙府得到消息,说容翌掳走了穆戎还对他做了非礼之事时,容汐还大骂他含血喷人,坚信自己小弟绝不会做下此等恶事。可就这情形来看,分明就是小弟在对人家动手动脚啊,看,穆戎挣扎后他居然还把面色冷了下来,这可不就是恼羞成怒了吗!

突然发现自己弟弟有这等癖好已是让她心中大为震惊,偏他居然还强行把心上人掳在身边,一时容汐只觉重新认识了自己弟弟,不由悲从中来,这灭门血案果然对小弟造成了恐怖的内心创伤,她原本光明磊落的弟弟如今竟成了此等邪异模样,这可怎么是好?

容翌怎知之前小巷中光线昏暗容汐不曾注意穆戎神色,如今来到亮处一看便第一个被那出众的演技骗了过去。他发现自家二姐忽然就用无比痛心的眼神望了过来,只当姐姐仍在担心自己身体,立刻就回道:“二姐放心,我早已无事,今后定会叫我们仇人付出代价。”

此语落入容汐耳中更是相信容翌复仇心切,只怕已经入魔,虽是担忧不已却不知该如何相劝,也唯有先将他带到莫归面前再作计较。

且说莫归见容汐出去买药迟迟不归正在担忧,如今见她紧锁眉头带着两个男人进门,其中还有一个就是那要逼她下嫁的色鬼穆戎,当即就急了起来,寻了武器寒玉羊毫就要动手。还是容汐眼疾手快,上前堪堪拦住了他,只道: “你别急,这是我弟弟容翌,他跟穆戎找到了我。”

听她如此说莫归才放下心来,一深一浅的鸳鸯眼瞧向容翌,有些好奇道:“这就是你弟弟?”

孙府的消息便是他探查来的,当时就想王城人果然比他们青州乡下人会玩,一个穆戎竟能同容家三姐弟全都纠缠在一起,也是非同一般的厉害了。当日他被赵斐恶心得紧倒没认真去看穆戎相貌,如今见他靠在容翌身上,神色全不见过去的张狂可恶反倒是透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委屈,倒也有些理解容翌为何要掳走他了。不过他虽怜香惜玉,却只怜女子,这两个臭男人爱干嘛就干嘛吧,他可不跟着掺和。

容翌不知道穆戎这伪装一套在身上自己在旁人眼里倒是实打实的黑化了,他的视线只落在自己二姐扶着莫归的手上,又认真瞧了瞧她紧张的神情,总觉得嗅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他这番猜测倒是不错,莫归生得也是极好,虽然脑子有点毛病,到底也没做过多少坏事。自那日这人不顾重伤从北辰国师手中救下自己之际,容汐就有些芳心暗动,回到青州后更是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日日伴在左右。

莫归这些年虽救下不少女子,但怕坏了她们名节全都以礼相待,这样被一个姑娘关怀也是头一回,他心道自己懂得疼惜女子又无妻妾应该也算个良人,慢慢地便也不想把这个佳人还回去了。因此,在容翌到来时一想到说不定容汐会跟着这个弟弟走,心中也是有些忧郁。

这一男一女在养伤过程中看对了眼,容翌对这个姐夫却是不大满意。莫归这些年四处掳走女儿的名声着实不大好听,谁知往后他会不会见了哪家姑娘可怜就又把人掳了回来,他的二姐可不能受这等委屈。这样一想,顿时就想要对二姐劝解一番。

偏巧这厢容汐也给莫归换完了药,抬眼一瞧穆戎那样子,也是有心劝解自己弟弟。他们容家只剩容翌这一根独苗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他们是真心相许,那还好说,可这强扭下来的瓜哪能甜起来,她是断不能让小弟在魔道上越走越远的。

“二姐,我有些话想同你单独谈谈。”

“正好,我也有话想要和你说,我们去院子里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姐弟二人都从对方身上看出了姻缘的苗子,又都想要灭了这苗头,相当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就相约去外面谈心去了,徒留一个伤员一个病号面面相觑。

当时孙志远嚎那一嗓子时穆戎已经晕了过去,自是不知道还有这些流言,如今见他们神色怪异只当是自己过去设计莫归带来的副作用,便也没有多想。只是他和莫归着实不是什么友好关系,没了容汐在场调和气氛瞬间便尴尬了起来,他本以为会就此沉默到那对姐弟回来,谁知莫归竟是率先对他开了口,“你就当真如此痴迷容家?”

这个问题听起来怎么这般怪异?总觉着透露出一丝八卦的气息。

眯了眯眼睛,穆戎抬眼瞅着床上那缠着绷带的病号,果然其面上是一脸好奇神色。虽不知这个脑子有病的神圣强者为何如此八卦,他依然是保持着自己病弱无力的设定,寻了个椅子病怏怏地靠着,只凄凉叹道:“或许,这便是命吧。”

他这声音极具鬼魂特色,竟是硬生生让莫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只觉一个男人居然能做出这副哀戚模样委实让人牙酸。一时又开始想念容汐的利落风格,暗道这人一来怎么就感觉房里变得阴森森的,着实需要容汐的阳刚之气好好镇一镇,末了又发现,嗯,这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见他那眼风不断朝院子里飘的情形穆戎就知道此人定是走神了,不过他这样的谨慎人也并不打算初见就对莫归说出一切实情,倒也乐得对方无视他,只观察着此处布置,将一切地形环境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至于容汐和容翌正在说些什么,他虽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即便是朋友也不好过问。就他看来莫归这归宿明显比夜明君个开后宫的主角要好,容汐现在的结局也远胜书中,他作为好友的本分已是尽到了,之后如何便只看他们自己想法。

他现在更为担忧的是,莫归身上总共两处伤,一处是在肩上,一处接近心脏,从方才换药时观察到的伤口成色来看,心脏那处当是真正的致命伤,若不是他练的长生诀本就擅长治愈,只怕这条命便丢在了国师府。莫归虽年轻到底也是个神圣强者,修炼的还是仙人功法长生诀,如此竟还从北辰国师手中讨不了好,若是速成的容翌便更为艰难。

他绝不想接受书中那容翌自爆炸死北辰国师的做法,可就目前敌我双方实力差距来看,若要改变这剧情,便不得不寻求鬼差帮助。如此,就得想些办法让王城多死些人再次开启阴灵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汐:弟弟黑化了这可怎么办?

容翌:对,我黑化了,超凶的。

穆戎:说不出话.jpg

第三十七章

容翌是容汐看着长大的, 所以对他身上的改变她第一时间就能发现。过去的容翌只要迎面走来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所以王城中的公子少爷都爱同他在一处,因为和他在一起不论做什么事总能充满热情。而容翌也爱交朋友, 只要志气相投便能和对方秉烛夜谈, 在当时也算是王城少年一辈中的风云人物, 一言既出,众人相随, 可谓相当风光。

可是, 那样的容翌如今却是从头到脚散发着拒绝被人靠近的气息,就连同她这个二姐再会时也是刻意躲开害怕被她触碰,当真是冷漠到了极点。她自是不知容翌练了天魔功只要同人接触便会吸收他人元气, 自是要避开已是真武境的姐姐, 只当他是突经惨事性情大变, 心中怜惜之余,却也不由担忧了起来,想到穆戎那面色惨白的样子, 难免问道:“小弟你老实告诉我, 你和穆戎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把他从王城掳出来了?”

“先前王城都传言穆戎料想父亲不会答应他和姐姐的亲事,所以恼羞成怒鼓动长公主复仇,圣文帝倚重长公主,所以——”

容翌不知道那孙志远是如此大嘴巴,只当是穆府在寻找自己让二姐得了消息,正欲将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她,谁知还没说完就被容汐义正言辞地打断, “穆戎对我和大姐应当早没心思了。”

容汐听了他的话便觉此中必有误会,事实上莫归说穆戎要娶她时她就不信这说辞。女子对这爱慕之意生来就极为敏感,容汐记得,穆戎自从在容府养伤之后,分明就从未认真瞧过她一眼,但凡有容翌在,那人就只同他说话,对自己这些人虽也以礼相待,语气中的生疏却是瞒不过她的,因此立即就解释道:“你可能没发现,家宴那日他的视线只在你的身上,从头到尾就未看过我们一眼。”

容翌倒是不知穆戎对他的心思二姐居然看出来了,只他二人已约好今后只做兄弟,断袖之名着实也不好听。想着穆戎虽起过那些心思,到底也放弃了,不该如赵斐般因此坏了声名,便也只道:“二姐,过去之事便莫要再提了吧,我和他现在这样挺好。”

这话落在容汐耳里便是他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竟是决意将穆戎虐待到底了。她的弟弟是王城最正直最无愧于天地的大好男儿,所以她绝不能看着他因此变成魔头般的人物,当即就劝解道:“小弟,姐姐虽希望你能为父亲和大姐报仇,可是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更想你能好好活着。冤有头,债有主,二姐陪你一道修行,不论多久多苦都没关系,可这无关之人,就莫要牵连进来了。”

“二姐,其实那夜我看见武家的人了。我过去从没想过,原来你认为是兄弟之人,未必把你当作真的兄弟。”

她这话说得动情,容翌心中亦是十分动容,暗道姐姐果然是世上最关怀自己之人,一时激动便忘了继续解释发生过的事,只将那困在心中迟迟无法说出的话吐露了出来。他同武胜从小一起长大,整个王城都知道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所以,当夜看着武家和穆府的人同时出现,他只觉生平好友皆背叛了自己,竟都要置他于死地,那一瞬间一生的自信都已崩塌。

好在,最终穆戎到底没有背叛他的信任。他不擅长猜忌,也不会预知背叛,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除了穆戎,不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他从前虽也不同穆戎置气,却没退让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身边人永远不背叛自己,所以他只能尽力去对穆戎好,想着这样或许两人就不会有分开的那天了。

只有容翌自己知道,如果那天王城小巷之中穆戎没有笑着迎接他的归来,但凡此人对他有一丝恶意,自己一定会杀了他,然后彻底疯魔。

在他走途无路只能从世界感受到无尽恶意的时候,是穆戎陪着他哄着他,让过去的容翌从黑暗中又走了回来,穆戎就是守住容翌人性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即便知道了那不该有的断袖之情,他也不想断了两人关系。甚至,若是穆戎始终坚持,他,说不定最后也就从了这人。

这些内心纠结他对穆戎很难说出口,唯有面对姐姐才能倾诉出来,他深深看着自己姐姐,神情落寞却也有些庆幸,最终只道: “二姐,穆戎不是无关之人,我的身边只剩下他了。”

他只说了两句话,可容汐已经全都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弟弟对人性的失望,也明白了他对穆戎无法剔除的依赖,忽然间为了祖宗家业的劝解之语就说不出口了。她知道自己是容翌仅存的亲人,如果她开口要弟弟绝了这断袖心思好好留下后人,只怕他即便难受到死也会去做。可是,她并不想再给自己弟弟心上添上一刀。

小时候,王城中旁的大家闺秀都是待在闺中学习针织女红,至多再习些文字,唯有容汐,小小年纪便缠着父亲要学武。那时候,容鼎天问她为何要学武。

她看着才三岁便被父亲百般训练的容翌说,如果我成了高手,弟弟便不必一个人上战场了。他虽是家中唯一男丁,可谁说男子就必须一个人承担所有家族责任呢?我可以帮他杀敌,也可以为他带兵,有我在,小弟就能出去吃糖葫芦了。

那时容翌年纪尚小,早已记不住自己姐姐说过的话。从他记事起,容汐已从一个只知绣花玩耍的小姑娘变成了王城中有名的凶悍女子。容汐想,纵是王城中除了那瞎眼的穆戎没有男子敢娶她,纵是那些夫人小姐都爱拿她手上茧子取笑,至少,在她学武之后,容翌总算能出去玩一会儿,也交到了许多朋友,再不会像幼时那样只能孤单地在后院扎马步,所以,她终究是不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