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进了这个荒凉的小院子,原本应该在打扫的小丫鬟早就不见了影子,一看就是去哪里偷懒去了。
卿子茹也早就习惯了纪家家风不正,她敲了敲门,轻声道,“小姐,是我。”
里面传来了纪夏婉虚弱的声音,“进来。”
卿子茹进了门,将篮子放在了桌子上,一点点把里面的食物拿了出来,摆放好后,走到帘子里,将脸色发白的纪夏婉扶了起来。
“子茹……”
纪夏婉捂着胸口轻轻咳嗽着,一双秀丽的眉难受的皱在了一起,虚弱的问道,“厨房的人今日有没有难为你?”
“厨房今日忙得很,没空理我。”
卿子茹答着,小心的掏出手绢帮纪夏婉擦着额头的汗水,“小姐,要不我去请个女医吧,您这样自己熬着,要什么时候才能好的了。”
“不,别去。”
纪夏婉撑着身子,努力站了起来,“厨房的人没难为你就好,你坐下和我一道吃吧。”
她见卿子茹要张口拒绝,苦笑了一声,道,“你是我身边的人,管事的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等你回去,也没饭留给你了,和我一起吃吧,好歹能吃饱饭。”
卿子茹应了声,扶着她坐下。
她的确是正在被管事的难为着,但已经趁他出府采购,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报复了。
既是报复那管事的故意刁难,也是报复他不将纪夏婉当回事。
如果说一开始被大人派过来,卿子茹保护着纪夏婉只是因为感激大人的话,那么在相处了这两个月后,她便已经是真心护着纪夏婉了。
自从她家中出了事,与哥哥一同逃出京,又在苗城定居,一路上遭遇了多少丑恶,也就更加想要护住纪夏婉的这分纯善。
“小姐,这是补身子的汤,您多少喝点吧。”
纪夏婉白着脸看着那碗肉汤,摇了摇头,捂住胸口将恶心压下,“我喝不下,你喝了吧。”
最近她身体又累又乏,又因为怕继母下手,根本不敢喝那些药,现在被困在院子里,实在没了出路。
身边原来的丫鬟求着她要赎身,说是家中父母要她回去伺候,纪夏婉哪里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无非是见自己这个大小姐每日困在院子里,跟着她没出路罢了。
纪夏婉那时候病的正是最重的时候,根本没力气与她计较,见她给的银子的确是足够的,便放了人。
一个心已经不在她这个小姐身上的丫鬟,就就算是强留在身边,依她当时的情况,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当时她被继母以养病的名义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周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弟弟又被父亲指派到了其他地方,纪夏婉孤立无援,每天只能撑着身体,打起精神来自己面对。
好在没过多久,子茹就来到了她身边。
“咳咳……”
纪夏婉咳嗽了几声,突然头晕目眩,忍不住低下头干呕了起来。
“小姐。”
子茹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又手忙脚乱去倒水给纪夏婉,“小姐,还是请一个大夫来吧。”
“不,不能请大夫……”
纪夏婉葱白手指死死抓住了桌子,用力到了发白。
子茹不明白为什么她执意不肯请大夫,她来之前,大人给了她银两,还派了亲信一同,子茹是明面上的,其他人都隐在了暗处。
虽然看似她在这个府中没有地位步步难行,实际上只要她想,带一个大夫悄无声息的来府中,根本不是难事。
可一向聪慧的纪小姐,为什么宁可撑着也不叫大夫。
纪夏婉又干呕了几下,难受的趴在桌上努力缓着气。
她少时,母亲总带她出去一道参加各种聚会,虽然年纪小,但跟在一旁时,总能听到不少讯息。
大人们只当孩子听不懂,也根本没当一回事,却不知道在纪夏婉以那么小的年纪被丢到乡下,无人教导时,日日夜夜都在回忆着曾经那些长辈们说过的话,用来一点点的将自己变成了原本该有的大家小姐的样子。
这样做很苦,可她本来就苦,便不能让自己落到更加不堪的境地,至少,也要长成为母亲所希望的那样。
夫人们之间的交流,除了各种礼仪,便是丈夫孩子。
纪夏婉曾经见过一个刚刚怀孕的夫人,她吃不下肉,光是闻见味道都要干呕,那副样子,和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她可能,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当意识到这点后,纪夏婉躺在帷帐中,浑身发冷,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被人辱了清白,她可以藏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肚子里面有了孩子,她又要如何藏。
她知道,孩子在肚中是很脆弱的,经常听说哪家的夫人不小心流了产,只要滑一跤,血便流了出来,孩子也就没了。
纪夏婉也想这么做,她想藏住这个孩子,可神情恍惚的想了一整天,到底还是没有下手,到了晚上,她便做梦了。
梦见一个婴儿在哭着,在她的眼中,一点点的变成了血水。
纪夏婉尖叫着醒过来,在听到声音赶来的子茹怀中哭的泣不成声。
她年纪不大,可也幻想过未来。
她以后会嫁给谁,会不会有个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她又要如何教导。
而现在,曾经满心期盼着的未来,以这样令人无法接受的面目出现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