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棠心头那块大石始终悬着,因他这话只降了几寸,终归没落地,蔑他,“你顶个屁用。”
程聚两眉一耸,低头掌住她的脸颊,对上她氤水的眼睛,“我用处大着呢,手能劈砖,后背抗打,脚上的速度赶得上奥运会冠军。”
林海棠听他胡吹乱造,好笑,“你别把自个吹太膨胀,飘上天去找神仙。”
程聚也笑:“有你拽着我,飞不起来。”
林海棠嗤一声:“你这是光明正大说我体重呢?”
“不是。”程聚摇摇头,神情虔诚,“舍不得你。”
林海棠心里的郁结没散开,对他吊儿郎当的情话抛在脑后,“宝姨下手狠,逼急了,癫痫病一犯,那刀子不长眼。”
程聚把她头顶几根直立的发压下去,“放心,王副局以前干谈判的,专干解救人质这类事,甭管她有多癫,神经病院里逃出来的也得乖乖回去。”
林海棠盯他,显然不信,“别骗我。”
程聚嘴角上扬,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湿润,“老子骗你是……。”
最后一个狗字没脱口,天台顿起一片嘈杂,二人对视一眼,拔脚便往上走,太阳从云堆里挤了出来,在每个看戏人的头顶罩下一片金灿灿的光晕,林海棠扒着栏杆,搜寻到那个小巧得像张纸片的女生,警察扶着她上了警车。
警车鸣笛,打开闪爆灯,从拥挤的人流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载走了这片棚户区最咯人的那根刺。
心头那块大石才真正的落了地。
二人下楼,街边有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围观群众,聚了一小堆,摄像机转了360度,林海棠又想凑上去看热闹。
程聚抓住她手,往反方向走。
街上人多,她急迫的想甩开他手,“喂,你松开。”
程聚拽紧:“别往镜头跟前凑,要是仇家通过电视看见你,找上门来催债。”
“我没有。”
“我有,挺多的。”
走到拐角,程聚才把她手撤了,一前一后,始终维持一段朦胧的距离,即将要分道扬镳,程聚叫住她,“你去哪。”
林海棠踏着脚,头也不回,“回家。”
程聚顿了几秒,随后大跨几步追上去,捉住她摆动的手,“跟我走,吃饭。”
林海棠:“大骨汤?我吃腻了。”
“吃鱼。”
余庆生每天大鱼大肉,急于养好身体,证明他还能大战五百个来回,于是厨房里那一股子鱼腥味很浓郁,垃圾桶里全是白色的鱼鳞,程聚今儿又买了一条鱼,恨不得拿鱼替代米饭。
男人腰间系条围裙,按着鱼头,拿刀刮鱼片,破开鱼肚,三下五除二取出鱼的内脏,动作一气呵成。
林海棠倚着门,眼珠子逗留在他身上,“你杀鱼挺利索的。”
程聚心情好,吹不着调的口哨,“不是我吹,三百六十行,老子精通一半。”
林海棠嘘他,他还顺着竿子往上爬了,“德行。”
程聚把几条鱼放在盆里清洗,漂浮一摊血水,“你别不信,我以前干过擦鞋,上门开锁,骑个三轮车,后面贴8个4,帮人追过债。”
林海棠懒散的说;“你追债,不怕把人打残了。”
程聚抿着唇,思略几秒,“我就为了混口饭吃,下不了狠手,欠债的人都跑了,都是些老弱病残留守,我就站边上抽根烟,摆个幌子。”
林海棠瞅他表情看了会儿,“光吃干饭不做事,挺好的。”
程聚清洗完鱼肉,侧眼看她,笑出一声,“你以为真这么容易,蹲过几次局子。”
他停了几秒:“挨过刀子。”
四个平淡的字,组合成一句,在林海棠脑里轰然炸开,震得耳膜疼。
程聚把鱼肉丢进沸腾的锅里,用锅铲子浸到酸菜里入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老子现在混得顺风顺水,有自己的烧烤事业。”只不过被人掀了摊子,一时半会不会开张。
“还能顺便当个热心群众。”林海棠其实早就想问了,他热心帮助警方扫毒扫黄,生活经历七零八碎,根本不像警方的卧底,她摸不清楚,总觉得他身上揣着事,但她不好直接问,毕竟关系没进一步。
程聚在围裙上揩了手上的油,拿起瓶瓶罐罐往锅里倒,认真道,“我就一小市民,翻不了天,也掀不起浪,知道些消息,乐意为社会除毒瘤,王副局信我,我就过一把当卧底的瘾,别说,还挺刺激的。”
林海棠知道他没真话,第一感,笃定他是在敷衍。
厨房油烟重,林海棠撤出来,客厅的电视里放着又臭又长的裹脚布现代剧。
余庆生靠着沙发,打石膏的那只脚翘天的节奏,朝垃圾桶吐瓜子壳,吐一半,掉一半在地上,哼唧一声,“聚哥重色轻友,给我天天吃的是草鱼,海棠你一来,他竟然舍得买鲫鱼炖汤。”
林海棠坐下去,握着遥控板换台,嘴里对付着一颗硬糖,甜到心里去了,笑了,“你才是大爷,不用做饭不用洗衣,天天享受现成的。”
余庆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摸摸后脑勺,干笑两声,“聚哥打小人就好,一根烟分着抽,一桶泡面分着吃,就差没把内裤分我了。”
林海棠一针见血,没给他缓冲的时间,“你俩应该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余庆生一哂,义愤填膺,“那是江湖义气,朋友情义。”
林海棠换了个少儿频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义气这东西不存在她的观念里。
程聚弄的酸菜鲫鱼,不酸,味道可口,余庆生连喝了两碗汤,先将肚子喂热了,然后大快朵颐,碗不够放鱼的身体,程聚拿了三个盘子,一个盘装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