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叫悲剧、喜剧以及闹剧。说有一个人,从小热爱游泳这项运动,穷其一生的理想就是站在奥运会的领奖台行,经过10年的刻苦训练,他终于掌握了熟练的技巧、领悟了动作的要领,自信满满地申请参赛资格,结果才发现:他这么多年来学的是旱游泳,这是悲剧。当他正准备自暴自弃的时候,忽然传来消息,说奥委会同意把旱游泳列为正式比赛之一,这是喜剧。然后闹剧就是——这货在比赛的时候淹死了……我今天的遭遇就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剑神,在危难之际他挺身而出,铁肩担道义、侠骨映仁心,挽狂澜于既倒,就是这样一个英雄,然后差点被挤下城楼摔死……简短来说,我这一战还是成功的,虽然史存道听到“万岁”两个字时起初还有些担心,但很快也就释然,非常时期,不论将士还是百姓都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英雄,就算朱啸风在场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按照史存道的预想,澹台朗至少在三天内不会再有所行动,吃了这一败,黑吉斯军损失攻城器械无数,谈不上伤了元气,但从士气角度考虑也应该进行一番休整,但是他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证实是错的——就在当天夜里大概丑时左右,城外的战鼓再次响起,和白天间隔不过三个时辰!李戬起初以为是疑兵之计,当他借着城门的灯火看到对面无数的云梯已经竖起时,这才无奈吹起了集结号,其时我已经小睡了一觉,听说敌军又大举攻城,打着哈欠走到门外,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丝疑惑:澹台朗竟似全然不顾伤亡地猛攻,这对一个老成持重的元帅来说显得格外不正常,虽然夜里进攻对黑吉斯人来说占了几分便利,但是在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案之前发动徒然地发动人海战术这明明就是一招臭棋!
一顿饭的时间,城门方向的天上已经飘满了不计其数的扬明灯,同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看来敌人的攻势不比白天弱。我倚在门框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再登城一战,白天里我已经用过一次剑气,时隔这么短的情况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召唤得成,这时史存道派人传达了他的口信,意思是让我不用管城外的战斗继续睡觉,他的担心我很明白,他是怕我滥用剑气最后油尽灯枯,而且这场仗还要打很久,不可能每一次都靠我来解围,他是特意要把守军拿出来抻练抻练,我想想这确实也是无法可施的情况,只好同意。
但是可想而知,这一夜我根本无法入睡,将士们在城头出生入死,而他们的英雄却躲在屋里睡觉?这种心理上的压力使得我天刚放亮就像被火烫了屁股似的从床下跳下来,一出屋门,张世磊他们早就等在那里了……我来到城楼下,见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守城士兵的火把还没来得及熄灭,城头雉堞插满了羽箭,伤员被抬下来在城脚摆成一排,但秩序还算井然,李戬在亲自指挥战斗,我顺台阶走上城头,士兵们纷纷让道,得知剑神再临,洪烈军顿时又是一片欢呼,没有人有丝毫的抱怨之言,在他们看来,似乎自己拼死守城换得我一夜安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满心愧疚,来到李戬身边登高远望,见城下的黑吉斯军同样是尸横遍野,但是进攻犹在进行,扛着云梯的士兵一队队一列列有条不紊地试探着这座城池的承受力,一支小队被打散以后即便退回,重新整合后继续进攻,无论攻守方都打得焦灼而顽强,城墙内外都被渲染上了一分死亡的气息,我往城头这么一站,黑吉斯军似乎也有所震动,攻势明显地减弱了不少,洪烈军士气大振,一通猛射之后城下终于被清理出一个方圆百米的安全区,将士们可以暂时小憩一会了。
李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欣慰道:“迪载,你来得正是时候。”
我莫名其妙道:“黑吉斯这帮孙子怎么逼得这么紧?”
李戬道:“攻城战打得其实就是人心,澹台朗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有拿下信州的决心,他夜以继曰地进攻,就是盼望咱们的人久则生变。”
我说:“问题是他凭什么以为能拿得下来?”
说话间只不过片刻时光,黑吉斯军中又响起了鼓声,这一次的进攻梯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整齐,甚至队列中又出现了几十架攻城塔,他们在白天吃了一瘪,现在又把这种东西摆出来示威,我好气道:“靠,这是叫我的板呐!”
两军再次交手,只不过这次双方的士兵都打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因为——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毫无疑问,我现在只要往天上一站,这场仗就会变得又没有悬念,所以不但黑吉斯士兵在被动等着我发威,洪烈军也更是在等我的表现。
可是我心里却只有苦笑,以前跟人动手或需要用剑气的时候都还有个缓冲,哪怕当曰和魏无极生死对决也没像今天这么紧迫,此时此刻上万人的姓命全系于一线,我的剑气又不是说来就来,况且众目睽睽之下我连抽时间做热身的由头都没有,就在这时我急中生智,对李戬道:“三爷爷,我想向您讨教几招。”
李戬纳闷道:“这……现在恐怕不是时候吧?”
“现在正是时候!”说着我不管李戬的不解和错愕,飞身上前就和他动起手来,这一来可把双方的士兵都搞糊涂了,明明大战在侧,怎么信州城的两个主帅倒在城头比起武来?
我见士兵们迷惑不已,勉强笑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和李老将军给你们舞拳助兴!”说着手下丝毫不慢,加紧对李戬的进攻。
自从我学会佛光普照以来,和人动手无往不利,不过剑神技和佛光普照都是后发制人的路数,我这一抢攻顿时把这点不学无术的老底全暴露出来,李戬戎马一生,也是剑师级别的高手,本来对付我这个水平那是绰绰有余,他见我招式粗鄙剑气稀薄几乎大跌眼镜,但是尽管如此他只要一进行反攻立刻便落了下风,而且他招数越是精妙就反而越束手束脚,心中猜测大概因为我是晚辈所以才处处示弱,于是这才恍然,打到最后我的一招一式无论如何难看,在李戬看来都是高深莫测叹为观止……我们两个斗了三十多招,李戬一拳打来,我猛然不由自主地飞身而起,悬浮在半空之中——我的剑气终于还是没让人失望,总算又给我强抓来一拨,李戬一呆,仰头抓狂道:“这我上哪赢你去?”
我哈哈一笑,飘然而至来在城下黑吉斯军的头顶,背着手道:“你们还要往前来吗?”
黑吉斯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一起回头张望,而这时他们的后方也适时地传来了铜锣声,于是这些家伙把手头的东西一扔,唉声叹气地往回跑去。城上的守军见了这滑稽的场面忍不住都放声大笑。
我随手将黑吉斯士兵留下的东西劈碎,然后飞上墙头。极有先见之明地冲着想要冲过来朝我祝贺的人群喝道:“不要过来!”……史存道这时也闻讯赶来,脸上喜忧参半,把我拉在一边小声道:“你又用剑气了?还撑得住吗?”
我叹口气道:“我多吃两碗饭也就养回来了,咱们可是能少死不少人呢。”
史存道感慨道:“就是苦了你了。”
不等我们再说什么,忽有人递上一封普奇雄的手书,史存道打开扫了一眼,我问:“什么事?”
史存道道:“老普朝我要人呢。”
“谁呀?”
“你啊。”史存道微微一笑道:“信上说左军已在抚州驻扎,老普要你赶奔过去有军情与你商量——军情什么的他哪用得着和你商量,这老家伙嘴上说得客气,我看八成是对我把你独揽在身边有了意见。”说到这史存道表情一凛道,“嗯,多半黑吉斯军也对抚州发动了强攻,他需要你回去帮他守城,五郎,你恐怕短时间内还不能休息……”
我说:“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
“你怎么走?”
我一跃升空,史存道愕然笑道:“呵呵,这个我倒糊涂了,这也好,你尽快赶到抚州与他汇合,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抚州无恙。”
我点点头,望着抚州所在的正南方向疾飞而去。
厉信抚三州相距不近,厉州和抚州呈掎角之势位于信州左右,这抚州在洪烈帝国的最南边,从信州到抚州,快马需要半天时间,我飞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已经看见了抚州的城门,待往下一落,不由得吃了一惊,就见抚州城下,同样是不计其数的黑吉斯兵马围绕着城墙展开进攻,城上守军奋勇抵抗,城内城外人喧马嘶弓弦声不绝于耳。抚州城比信州城低矮了不少,看样子工事也修得不很齐整,黑吉斯的步兵潮水一样涌向城头,不少人已经顺着云梯杀上城头,也就是说双方的战场已经压上了这道防线的临界点,只要黑吉斯军再进一步,那就意味着抚州城城防失效,接下来再想御敌只有进行残酷的巷战了。
我看得触目惊心,几乎是下意识两道剑气发过去,那些林立在城楼两边的云梯顿时被削断不少,就像一堆轰然倒塌的麦秸秆,很多黑吉斯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出了什么事就从云梯上掉了下来,高处的摔成重伤,低处的被高处的砸下来也好不到哪去,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其实不光是黑吉斯士兵,就连洪烈军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们打着打着就见本已冲上来的敌人一起消失在城头,根本无暇发现我,我虽然是左路军的副指挥,但是还没机会和士兵们配合作战,如果要是信州城下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中军的将士们八成一下就猜到是我来了。
我暂时化解了抚州危机,落在城头,指挥作战的正是普奇雄,按理说他一个副元帅级别的将领,守城这样的事情不用事必躬亲,但是黑吉斯攻势猛烈,他也只有亲自督战。
我一落地就问:“什么情况?”
普奇雄道:“从昨天傍晚开始黑吉斯就开始大举攻城,一天一夜毫无间断,将士们已经整整守了十几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