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年纪轻轻,就能行池不差,想来就有眼前这位“西席”的功劳。
王懿科班出身,生姓耿直,平素最是瞧不上那些权贵。但是对于曹家父子,他却是没有什么恶感。
曹寅有诗才,为人又温煦儒雅;曹颙年纪轻轻就高居显位,却是不骄不燥,加上品行方正,口碑甚好。
至于那些清流早些年攻击曹寅是“国之蛀虫”的鬼话,王懿是半分不信的。
入仕将近三十年,他也算是明白了许多,不再像初出茅庐时那样热血。
曹家不过是为皇帝南巡买账罢了,曹家既背负了污名,那皇帝就没有劳民伤财的过错了。
既是曹颙的老师亲自过来,想必这和尚也是曹府看重之人,莫非是要寻私?想到这里,王懿不由地有些皱眉。
要是想闹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自己网开一面的话,那这老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这时,就听庄先生说道:“大人,智然法师之事,许是另有隐情……”
王懿闻言,佛然不悦,刚想要斥责庄先生慎言,就听他说道:“智然法师是从十三皇子府讲禅归来……”
王懿听牵扯到皇子,将斥责的话咽了回去,皱眉听庄先生接着讲下去……庄先生从顺天府衙门回到曹府时,已经是戌正(晚上八点)时分,曹寅早已在书房等了。
见庄先生进来,曹寅忙起身问道:“夏清,如何了?王懿是什么意思?”
“大人且放心,这走路撞死人,本就蹊跷。王懿也生疑了,明曰差役派出去,总会查些蛛丝马迹出来。”庄先生道。
曹寅却是丝毫轻松不起来,思量了一回,道:“夏清,这却是要借助你之力了,总要打探些缘由才好。否则的话,这样的阴谋算计怕是要应接不暇。”
庄先生点点头,道:“这个不劳大人吩咐,在下已经使人去查那几位证人的底细去了。据张义所讲,那老妪倒地时还呻吟出声,看着并无大碍的模样。丁点儿功夫,就暴毙身亡,保不齐是有人浑水摸鱼。”
曹寅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窗外,黑乎乎的一片。
“夏清,我本以为如今各方角力方歇,能消停两年,没想到还有人寻上门来。别的还好说,颙儿那边,我却是有些放心不下,已经安排人出京,以防万一。”
庄先生心里也是惦记,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散去……*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
十三阿哥听了管事的回话,脸上黑得怕人,嘴角不禁生出一丝冷笑来。
迎面撞来个老太太,自己个儿倒地,就能气绝身亡,多么拙劣的把戏,哪个会相信?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幕后之人想要对付的是哪个?是他,这个落魄的老十三,还是战战兢兢的曹家父子?
可怜智然一个出家人,受这无妄之灾。
原来,智然从这边出去不久,天上就开始飘雪花,十三阿哥见了,便打发管事带人骑马去追,给他送防雪的斗笠。
待那管事追上时,刚好目睹了老太太迎面往智然身上撞。
那管事刚想要出面,就见张义等人出来,护着智然,便在一边旁观。除了不晓得那老妪后脑勺的伤处是怎么来的,这管事也算是目睹了全部经过。
而后,他打发别人快马报了这边府里外,自己则往顺天府衙门听审。
十三阿哥越想越恼,只觉得心头火起,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吩咐道:“备马,爷要出府……”
*远在居庸外镇驿站的曹颙,并不晓得京城的变故,一夜无话,睡到天亮。
用罢了早饭,喂好了马匹后,一行人再次动身,顺着官道往张家口方向。雪势渐大,看着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中午是在怀来打的尖儿,打尖儿后继续其行,曰暮时分,一行人到达距京城三百里的鸡鸣驿。
这里,距离张家口只剩下百里距离,明儿要是早些出发,中午就能到张家口了。
毫不意外的,在这边的驿站中,曹颙等人再次碰到了兵部众人。
看着纳兰承平阴郁的面孔,曹颙心里也生出几分别扭来。虽说他自己个儿心怀坦荡,但是谁晓得这怨恨在纳兰承平心中扎根多深,也要生出几分提防来。
梳洗完毕,晚饭已经上来。曹颙到桌前一看,不由莞尔。
烤羊腿、葱爆羊肉片、酸菜羊肉锅子、炙羊腰、白水羊头肉、酱羊肝、卤羊肚,另外有一碗炖鸭子,一只烧鸡。
鸡鸭不算的话,差不多就是一桌全羊筵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小满道:“隔壁都是什么菜?要不要分几道过去,省得你们不够吃。”
小满笑着说道:“大爷,不用,同这边差不多,就是少了羊腿、羊腰和鸭子。小的问过了,这边驿站厨房里,别的不多,就羊肉多呢。今儿我们要得急,有几个费火候的没上。要不然,还要再多出半桌子来。”
这边留了魏黑、赵义两个,任季勇与小满到隔壁屋子吃去了。
主食是馒头与糯米饭,曹颙就着馒头,热乎乎地涮了两盘羊肉,吃着也是胃口大开。
吃饱喝足,他才想起一件事来,这官员往返驿站,招待规格都有定例,多少银子的伙食,都是自有章程的。主官什么档次,随从人员什么档次。
这满桌子的羊肉,可是比之前的驿站菜肴丰富多了。同样的银钱规矩,却多了这些菜,说明什么?只能说明羊肉不值钱了,羊肉多了。
口内没有牧场,这羊肉自然是从口外来,口外的雪灾,到底重到什么程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