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用药后半个时辰之内孩子未能产出,宫缩便会停止。可于此之前,产妇腹中的羊水有极大可能已先行排出,在这般情况之下……”
“只,只怕是会一尸两命了……”
徐曼青一听,失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怎,怎么会这样……”
这厢,徐曼青等人正在外殿一筹莫展两头为难,可内殿里却忽然跑出来一个宫女,对着徐曼青急急道:“夫人,夫人,我家主子正唤你进去。”
徐曼青一听,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进了那帘帐重重的内殿去。
此时距离方才出事还未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动了胎气的玉芍却与刚刚闯宫之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只见她发髻散乱,青丝早已被汗打湿,有些还贴服在她的脸颊边和额头上,一张小脸惨白得骇人,嘴唇更是干涸开裂,眼下泛出了一丝青白,细看之下,仿佛就连眼窝都开始陷了进去。
“玉芍,玉芍……”
“是我对不住你……”
徐曼青的眼泪滂沱直下,险些连话都说不出来。
玉芍吃力地抬起指尖碰了碰徐曼青的紧握着自己的手,有气无力地道:“你,你莫要哭了……”
“我,我本就命贱……之前吃的苦痛……也不知比现下……多,多了多少……”
只见玉芍嘴角泛起一抹惨笑。
“或许是我命该如此,愣就是……愣就是没有福气过上几天好日子……”
玉芍的视线转向下方,幽幽道:“只是,只是可怜了我这未出生的孩儿……”
徐曼青一听,赶紧掀开被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玉芍□的被褥已经浸染了一片血红,看起来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第165章
尉迟恭虽未得进内殿,但在殿外看那群医侍们神色紧张地诉说,也知里头情况凶险。
特别是当玉芍将徐曼青唤入内殿之后,更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一般,更是增添了无限的凄凉之感。
想这玉芍身世大有可怜,当初也是因为要帮其父族平雪冤仇,才会答应入宫献舞。虽说最后被皇帝老儿看上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不得不承认今日这个女人走到这般绝路上,他尉迟恭绝对也是个填柴加薪助了一臂之力的人。
尉迟恭心忧难安,想起今日之事,确实也是十分的巧合。
话说在那叶嬷嬷与孔恩霈怯怯低语一番之后便匆匆离去,孔恩霈当下也是六神无主,直望着叶嬷嬷远走的背影,脑中确是一片茫然。一阵寒风刮过,不禁让孔恩霈觉得又冷又累,登时觉得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就在她忧思重重欲转身回偏殿再做图谋的时候,忽然从门廊边神不知鬼不觉地闪靠过来一人。
孔恩霈先是被小小地吓了一跳,但又看见那男子身型高大眉目俊朗,样子瞧着就不大似坏人。且他身着大内禁军服制,看样子还是个不上不下的武官,便也没有做声。
只见那武官将食指竖于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四下张望见无人靠近,这才将孔恩霈拉至抱厦内叙话。
孔恩霈原本还以为这男子是高太后安插在偏殿里保护她们的另一枚棋子,可一听那男子解释才知道,这男子原是之前便与徐曼青认识,后因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分嫁娶之后便淡了联系。
孔恩霈听得狐疑,也不知这自称姓吴名岳泽的五官会不会是韩皇后那边的奸细,如今是趁着空子跑出来套话来的?
不过这也难怪,吴岳泽与徐曼青私底下的那些子事儿本来就是在打擦边球,徐曼青自然不会傻到随便逮个人就说道出去。如此这般,孔恩霈自然不识得吴岳泽这号人物,心生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岳泽见她眼眸中明显充斥着防备之色,无奈之下只得将那些不大能见光的事情全数抖搂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他曾对徐曼青暗生情愫之事。
孔恩霈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又听吴岳泽说的事情严丝合缝找不出丝毫破绽,就连徐曼青原先住的小跨院和烟袋胡同里的三进院子的住址和伺候的小红小翠都一字不差地对上了号,这才卸了心房,急急地跟吴岳泽商量起对策来。
而说来也巧,这吴岳泽自被他老爹安排到殿前都指挥指挥使司任职后,便领了在大内防卫的差事。而在皇帝决定软禁徐曼青和孔恩霈之后,吴岳泽又恰好被调来守卫偏殿。
吴岳泽虽知这偏殿里头关着的人是徐曼青,但如今她已经贵为从四品诰命恭人,若是论起品级,他这个五品都还不到的小武官见着她还要行礼作揖。
吴岳泽不由得想起他在被迫娶亲之前曾生出过想将徐曼青納做偏房的想法便心生愧疚,后来虽然时过境迁,他仕途顺畅而徐曼青也因项望山的高升而封诰,两人也便渐行渐远,以至于阴差阳错地在这皇宫大内里有了相逢的机会,吴岳泽也因避嫌而有意无意地刻意避开与徐曼青打上照面。
徐曼青因是女眷,在宫里要恪守妇道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要躲着虎视眈眈的韩皇后,在被软禁的日子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龟缩不出,外加有吴岳泽的刻意回避,徐曼青不知他的存在倒也正常得紧。
其实此时吴岳泽和孔恩霈是急火攻心,加之在这皇宫大内里是人微言轻,能使唤的人基本没有,哪能想出什么出其不意的良策来。而若想在韩皇后手下捞人,唯一能用的法子就是去抱大腿。
两人一经商议,便决定由持有出宫令牌的吴岳泽出宫赶赴普陀寺寻高太后回来救命。
吴岳泽见事不宜迟,赶紧跟手下带着的几个手下打了声招呼,寻了个由头便匆匆要往宫外赶。
不过这更巧的事情还在后头,就在吴岳泽行至含元殿附近时,恰好看到同往宫外走的驸马爷尉迟恭。
因徐曼青早前在尉迟恭所开的珍颜阁下任妆师,在项望山得胜还朝之后虽然不再接活计,但饶就是平日里素不爱打听豪门八卦的吴岳泽也知道尉迟恭大手笔地将珍颜阁作为贺礼送给徐曼青的事,由此可见两人交情绝非寻常。
如今情势险恶,吴岳泽明白就算他出宫赶往普陀寺也未必能第一时间见到高太后。毕竟皇帝太后出行,普陀寺的方圆十里早被清空闲人莫近。吴岳泽既不是有防卫任务的武官,又没有皇帝和太后御赐的信物,若想闯过重重关卡直接面见天颜,想也知道是不大可能之事。
但眼前的驸马爷尉迟恭则不一样。由于跟大齐皇室有姻亲关系,这皇亲国戚就算只是个皇商那也是享有特权的,若由他出面,能够顺利见到高太后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思及此,吴岳泽立刻上前行礼并表明了身份。
尉迟恭今日入得宫来,不过是因为宫里的人来报说他的公主亡妻出嫁前所住的宫殿因常年无人居住有些地方需要装饰修补,而今日是大功告成之日,便邀尉迟恭入宫来探看一番,瞧瞧有哪里改动得不合适的便差人重做。
待尉迟恭在灵犀宫里转了一圈,鸡蛋里挑骨头地随意说了几处小地方让工匠休整,以示他在内心里眷念亡妻对她生前所住所用之物丝毫不忘的心意之后便出了来。
谁知刚出门没多久,便见一脸生的禁卫武官上前施礼。
一开始尉迟恭还有些莫名,一般而言宫内的宫人将官见得他,都是避道一旁低头行礼便可,并不需要上前自报家门。否则这宫内值守伺候之人甚多,这都一一上前自我介绍一般那还得了?
可当尉迟恭听到吴岳泽说自己是守卫偏殿之武官的时候,尉迟恭暗自思忖了一下,联想起自太子遇害后的这段时日来宫中发生的种种,立刻回过味来。
在对吴岳泽说了平身之后,尉迟恭便立刻说有差事让吴岳泽办,寻了个僻静之处让他上前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