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米烦恼地扒拉着布料,看到那一大捆纯白的确良时,突然灵机一动。
既然布料不够,那不如干脆拿的确良来给景子恒做整套中山装,黑色布料则做成里头的衬衫,余下的的确良还够给她自己做件小衬衫。
她身材纤瘦,用的布料不多,足够了。
红色布料叶米想给自己做条裙子,配上小衬衫就是一整套,这几天努力一点,也许等到出嫁那天就能穿上。
身上带点红,也就算结婚礼服了。
给景子恒做衣服是她的心意,不管出于责任还是什么原因,他对她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
叶米不是不知道感恩回报的人。
但她现在没钱,就只能先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给点谢礼。
做衣服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手艺。
叶米妈妈是纺织厂工人,厂里的女工除了完成每日上班需要完成的工作任务之外,还会接一点手工活回家做。
这部分属于不能明说的私活,干多少就赚多少钱,很多家庭靠着这份额外的收入,饭桌上都能隔三差五摆上一点肉。
所以为了多赚钱,叶米妈妈会带着家里两个女孩子一起帮忙做缝纫手工。
不过她姐姐手太笨,干不了这种灵巧的精细活,而且每次被拉着帮忙,她姐姐都会在爸爸面前哭,久而久之能帮妈妈干活的只剩下叶米。
叶米遗传了妈妈的心灵手巧,在学习这些需要动手的东西上很有天赋,小小年纪,连缝纫机都会踩。
而且干活多了,私底下叶米妈妈也会多给女儿一些零花钱,算是她的‘工资’。
当然,这些钱叶米自己捂得死死地,她姐姐不知道。
还一直以为叶米是白帮继母干活的小傻蛋。
可惜,这份多年积攒的积蓄被她落在家里,当年她被送下乡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找到机会把钱拿出来。
要是有这笔钱,她可能会过得比较好一点。
*
第二天清晨,叶米打着哈欠等在村口。
她昨晚做衣服弄到很晚,早上又得早早起来,脑壳昏昏,精神困乏。
“叶米同志。”
叶米刚到没多久,景子恒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景子恒,早啊。”抬起被冻得有点红的爪子,手指伸不直,就虚虚拢着,跟招财猫一样地上下挥舞两下,打招呼。
景子恒视线集中在叶米手上,俊眉微拧,不赞同道:“怎么不戴手套?”
“你的手套太大了,老是掉。”叶米瘪着小嘴,委屈巴巴。
她戴不上手套还怪人家大。
“手套在哪?”
“这里。”她从口袋里扒拉出来,还给景子恒。
景子恒接过来,戴回自己手上,然后示意叶米上车。
叶米乖巧地坐在车上,收着手脚姿势标准,跟小学生似的。
前头探过一只大手,一左一右将她冷冰冰的小手抓起来塞进他大衣口袋里,再让她隔着口袋内壁抱着他的腰。
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驱散冰冷,没一会儿就给她捂得暖烘烘的。
“早上风大,你躲我背后,挡挡风。”景子恒提醒叶米可以把他当成挡风板。
“好。”叶米听话地埋下小脑袋,利用景子恒宽阔的后背挡下迎面而来的寒风,果然暖和了不少:“谢谢你。”
小田村距离镇上大约六七里路,从村里骑车到镇上,要花半个多小时。
等景子恒停下车,就发现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他的后背睡得正香。
一时间他甚至犹豫要不要去找个招待所先让人好好睡上一觉。
好在叶米自己醒了。
“到了吗?”她揉着眼睛,含着鼻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到了。”景子恒扶稳车,等着叶米稍微清醒后自己爬下去,才将车子锁在供销社门前。
“怎么又来供销社?”他们不是要去领证?
“买手套。”带着叶米进去,直奔柜台,选了一对粉红色的毛线女式手套。
这颜色很难得,价格也贵一些,一双手套要一块五,不要票。
给叶米吓清醒了。
“太贵了,还是不要了吧?”
要手套她可以买毛线自己织,五毛钱一大捆毛线能织三双手套,还有得剩。
但这次景子恒不听叶米的,径直给了钱,让她戴上后就带着她去照相馆。
拍结婚照。
知道今天要拍照,叶米特地穿了那件被她压在箱子里多年的衬衫,就藏在棉衣下。
拍照只要一小会儿,而且照相馆里点着炭炉,比外面暖和很多,脱下棉衣也不会冷到。
“来,小两口凑近点露个笑,三二一,好嘞!”
咔嚓一声响,叶米和景子恒两人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一张小小的照片上。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距离间却带着小小的生疏感。
但这个时代很多人婚前也没见过几面,很多人拍结婚照比叶米他们表现得还尴尬僵硬,活像是两个被生拉硬凑在一起的陌生人,所以店主早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