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顿时泄气。
关丹丹没得寸进尺,继续讨好陈子昂,给他捶腿,并说起故事来:“一天夜里,有个叫林子的人,和客人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天很黑,四周十分安静,只有一只蜡烛在闪着亮光,林子同客人一起谈古论今,两人都对人生感叹不已。”
陈子昂眼睛微闪。
关丹丹低着头:“这时,一只蛾虫扑打着粉红的翅膀,绕着烛光飞来飞去,还发出细小的嘶嘶声,林子用扇子驱赶飞蛾,它便飞走了。可是刚过一会儿,它又飞过来,林子又用扇子赶走蛾虫,它飞走不一会又飞回来,而且一个劲地朝蜡烛火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这样赶走又飞来,赶走又飞来,反复七八次了。终于,蛾虫的翅膀被烛火燎焦了,它再也飞不动,落在地上,焦头烂额,还在不甘心地挣扎着那已经被烤得残破的翅膀,直到没有一丝气息为止。”
陈子昂沉默。
关丹丹声音细微:“看了飞蛾的这般情景,林子感慨地对客人说:你看这飞蛾扑火多愚蠢啊!火本来是烧身的,可是它偏偏要不顾死活地去扑火,落得这般下场!客人也有同感地叹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人比飞蛾更甚啊!”
陈子昂看着关丹丹停下来的手。
世上的声色利欲,引得人们拼命去争夺追逐,何止像那飞蛾扑火?那些循此道路而不怀疑、毁灭了身躯而不后悔的人,岂不是也像这蛾虫一样可悲可怜又落人讥笑。
人们追名逐利,正如飞蛾投火一般。飞蛾投火被人们笑其愚蠢;而那些追名逐利以至于身败名裂的人,不是更加可笑?
“你可能觉得我任性,可笑,甚至……我也不管。”关丹丹低着头。
良久。
“今晚什么也没发生,我睡觉去,你也快回去睡觉。”陈子昂起身,回屋睡觉,不管了。
接下来几天,陈子昂也没闲着。
周末?
老婆孩子不在身边,对他这类人来说,不存在的。
没老婆抱,没孩子哄,只能工作了。
他跟老婆达成一种默契,老婆去临安看孩子的时候,他不跟着去。
三方碰面,想想还是挺让人尴尬的。
所以在老婆去看孩子的时候,他只能继续工作。
先去了一趟田晓生的剧组,然后,他又跑郝健的剧组。
这两人都在争分夺秒拍戏。
外部不说,两人其实都在暗中较劲来着。
李雨晴主投、新人导演辛宁执导的电影,也在山城开拍了。
陈子昂基本上一个剧组待一天就走。
山城他也不得不去一趟。
表姐李雨晴都急死了。
毕竟她家里可没陈家有钱,亏一波,即便是几百万,也能让她哭死去。
陈子昂不去探个班,指导指导,李雨晴没法安心。
即便去了,她也不可能跟吃了定心丸似的,不担心了。
“妈蛋的,怪不得国家领导人那么忙。”陈子昂全国各地跑,探班。
不去一趟不好,那都是自己公司的剧组。
一部戏下来,老板都不去看一下,底下的人有怨言啊。
比如辛宁的剧组,他不去看一下,李雨晴肯定满腹牢骚。
比如郝健或田晓生那里,不去,他们可能也会觉得,都去辛宁那里了,我这里不来一下,这碗水端不平。
然后,他们可能会胡乱猜疑起来。
一猜疑,凝聚力就不再了,人心散了。
让陈子昂有点尴尬的是,杜雁翎的剧组都杀青了,杀青当天他才赶过去。
要一视同仁,不管电视剧还是电影剧组,他都得去探一下班。
最后,回到幽州后,陈子昂还去看了一场京剧。
里面的花衫一角是个熟人。
同看这场演出的还有李隆基和赵雅。
赵雅这一年不是读书,就是穿行于幽州老街和旧城区,甚至去外地探访保存得比较好的几十年前的旧居。
《射雕英雄传》准备在暑期播出,李隆基现在一直在筹备电影剧组。
而主演们也定了下来,如赵雅一直在体验生活,寻找感觉。
台上的花衫一角饰演者,更是学了几个月的京剧了。
演出结束,工作人员带李隆基和陈子昂去后台。
“京剧我不太会欣赏,你自己觉得学得怎么样?”陈子昂在后台询问花衫。
花衫的角色虽然是女,但扮演者却是男的。
“我觉得我还得努力,争取开机前达到要求。”花衫面对陈子昂有些唯唯诺诺。
陈子昂也看得出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回来就好,环亚那边我们伯玉都给你处理好了,专心拍戏。”
“嗯,谢谢陈总。”花衫满脸感激。
随后,陈子昂和李隆基离开后台。
“多注意身体,别累死了。”看到李隆基好像瘦了一圈,陈子昂不由得提醒道。
李隆基毫不在意:“我也得学你一鸣惊人,奇迹不能只能你来创造,你等着瞧。”
“我还等你拍完这部电影,给我拍或带人拍《神雕侠侣》呢。”陈子昂笑道。
“天天钻钱眼里了你,放心,这部电影搞完,帮你带个徒弟出来。”李隆基现在跟陈子昂在一块,很少再吵架。
不止因为是陈子昂给了他一个好剧本,让他觉得不拍出来,死都不瞑目。
更主要是,他发现自己身体没以前那么好,没以前那么有精力了。
年纪到,不服老不行啊。
陈子昂也发现这一点,所以也没像以前那样到处点火,相反还得经常提醒老家伙注意身体。
老家伙很重视那些荣誉奖项,陈子昂一开始不太明白。
后来才知道,那些荣誉,老家伙早已过世的儿子很喜欢。
老家伙曾经说过,儿子小时候抱着他的荣誉奖杯、证书,对他满眼崇拜,开心得不得了。
为了儿子那双眼神,他现在愿意拼了命去争。
虽然儿子不在了。
可那是他活下去,拼搏下去的理由和执念。
每当拿到奖杯,荣誉证书,他都会捧到那副相框面前,认真摆放好。
好像儿子能透过相框,看到面前的这些奖品,露出灿烂阳光的笑容。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不拍戏。
可没有如果。
儿子既然不在了,只能继续走下去,努力走下去,捧回更多的荣誉。
还在世时,他从未让父亲放弃拍戏,多陪他。
他是那么的听话,乖巧。
然而上帝每次来后花园,摘走的都是最耀眼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