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2)

宫女上位手册 容光 2556 字 15天前

一切尘埃落定。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闲云着急地劝她坐车辇回去,可她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白茫茫的雪景,呵了口气。

“是要只剩下我一个人,老天爷才会满意么。”

伤痛的痕迹逐渐褪去,那双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再睁开时,已然没有了情绪波动。

“走,去廷芳斋。”

她到达竹林尽头的宫殿时,蒋充仪坐在屋子里烤火。因着天气冷,也不愿意动,如意从宫乐坊叫了两个会耍皮影戏的奴才来,就在殿里摆了张屏风,两个人在后面演了起来,嘴里唱着曲儿。

蒋充仪坐在那儿,含笑看着这出戏,大殿内暖意融融,隔绝了外界的寒气。

容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踏上台阶,听着太监通传了一声,然后门吱呀一声在她面前大打开来,里面的场景无一例外地映入眼帘。

戏曲声,笑声,以及那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节轻叩桌面的声音,一切都很和谐美好,其乐无穷的样子。

蒋充仪侧过头来,因为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于是眼睛微眯,含笑望着她,“什么风把容婉仪吹来了?”

她笑得很美很安静,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可是容真的心里却被人洒下一把荆棘的种子,因为仇恨,迅速生根发芽,无限壮大,然后充斥了整个胸腔。

长顺死了,她却这样安稳地坐在这里,看戏听曲,一派悠闲。

为什么她没有跟长顺一起去死?

笼在衣袖里的手死死地握紧,用力到关节发白的地步,容真面无异色地露出一抹笑意,用同样温柔的嗓音轻道,“充仪姐姐真是好趣致,竟然躲在这儿看戏听曲,叫人好生羡慕啊。”

蒋充仪微微侧头,好像观察了片刻她的表情,不露声色。

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死了个不相干的奴才,对方也应该因为被打了脸而怒气冲冲地前来发作。可是容真不仅没有发作,反而这样轻松地笑了,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外面天冷,我又闲着无事,若是出去走走,恐怕会被这种天气冻死。”蒋充仪微微一笑,“冻死”二字咬得生动婉转,“容婉仪来这儿找我可是有事?”

容真继续微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今儿一起来,就听说昨儿晚上嫔妾的奴才死在了充仪姐姐的廷芳斋。虽说只是个奴才,但好歹是条人命,再加上那孩子勤快又机灵,也深得我心,嫔妾就是来问问,不知充仪姐姐可知道此事?”

蒋充仪没答话,表情还是很清闲,如意见状,帮她答道,“回容婉仪的话,因为天气冷,娘娘昨夜又睡得很好,所以今儿起得有些晚了。那奴才的尸体是奴婢发现的,当时吓了一跳,只不过想着娘娘在睡觉,死了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打扰她,只是看着那奴才是容婉仪的人,所以便吩咐安福直接送去了惜华宫。后来娘娘起来了,奴婢又健忘,竟忘了将此事告诉娘娘。”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是你的人来窥伺咱们廷芳斋,我没有把这事儿报上去,而是直接把尸首送到了你面前,这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谁都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健忘到忘了把这么大的事告诉蒋充仪。

容真冷冷地扫了如意一眼,“我问你话了么?”

那模样冷若冰霜,声音里也带着寒意,叫如意一惊——容婉仪不是素来都平和温柔的么?

她赶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蒋充仪摆了摆手,温柔地睨她一眼,“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我不知道此事,你替我解释解释罢了,容婉仪哪里会和你计较这点小事呢?”

她又起身朝容真走去,温温柔柔地握住容真的手,“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好歹是死在我宫里的,我这个当主子的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望你莫要与我计较才好。”

容真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她温柔平和的面容,倏地收回手,一点笑意都不剩。

“嫔妾哪里敢与姐姐计较呢?姐姐是充仪,嫔妾是婉仪,尊卑之分嫔妾自然懂得。左右不过只是死了个奴才,还是他自个儿眼巴巴地跑来廷芳斋冻死的,姐姐睡得熟,什么都不知道,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呢?”她福了福身,淡道,“既然姐姐也不知道此事,嫔妾这就先回去了,皇上担心嫔妾的身子,说了批完折子还会来,嫔妾就不耽误姐姐看戏了。”

她一口一个不敢计较,一口一个尊卑之分,只是眼睛里没有半点卑微,姿态也没有比谁低。

蒋充仪不笨,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今日是因为地位低,不得不低头,可是皇上宠爱她,再过些时日,变了天也说不定。

容真安静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回过身来,“有件事情忘了告诉充仪姐姐,前些日子嫔妾得了只鸽子,原本想送给姐姐,闲暇时分还能鸿雁托书一番,岂料那畜生不识好歹,啄伤了人,嫔妾一气之下就命人将它那利爪给折了。若是日后有机会,嫔妾会再送姐姐一只的,只是可惜这段时间就不能与姐姐鸿雁托书了。”

蒋充仪面色不变,眸光却是忽地一沉,定定地看着说完这番话便离开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忽地心头一紧,回过头去吩咐如意,“去尚衣局看看。”

她与尚衣局的人素无往来,只除了那个姓张的太监为她将宫外那人的东西递进宫来,如意一听,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点点头,朝着外面去了。

严格说来,其实张素并不清楚常常递东西进宫给蒋充仪的是什么人,因为对方总是每月十五就把东西放在京城的一个胭脂铺里,而他只需准时去取便好,届时自会有人给他些打赏。而他回宫以后,如意又会再次给他打赏。这是个肥缺,只要顺路带点东西进宫就成,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也在宫里混了不少年了,宫里虽说时常有主子私下里托人带些东西进出宫,但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儿,只是因为这事儿明着干违例,因此才给点打赏要下面的人去做。眼下他虽不了解蒋充仪的□,但光从这打赏的分量和对方千叮万嘱要他保密的行为来看,恐怕这事儿就有那么点见不得光了。

具体一个宫妃为何总是会接到些来自宫外的东西……他约莫能猜个大概,也不是不好奇,看过几次盒子里装的东西,虽说他没文化,懂不真切那些个诗词唱曲,但总算知道什么人才会常常送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的,只是心里虽有谱,为求发达,为了自个儿的安全,却是一丁点都不能往外说的。

蒋充仪坐在殿里等了很久,如意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面色忽地一变,倏地站起身来,“什么?”

张素不见了?

他要是不见了,今后岂非没人为她递东西了?

她倒是还有闲心担忧这个,可是如意却是脸色发白地道,“娘娘,若是……若是他将此事说了出去……”

蒋充仪脸色一沉,“他没那个胆子。”

长期帮她做这种有违宫规的事,要是说出去了,他一个奴才不死才怪。再说陆承风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外面也打点好了,万一此事泄露出去,就说是她亲妹妹想念姐姐,所以时常递些东西进来。

只是嘴上虽是说着他没那个胆子,心里却忽地浮现出容真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鸽子被打折了腿,她拿什么来鸿雁托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