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怕拓跋焘在北门会有危险,大不了那天在北门换个身材相仿的宿卫假扮皇帝,拓跋焘装作一般的将领,率领精锐攻打东门,这样只要赫连昌一逃出北门,东西两军合围,拓跋焘既能赶上杀敌,又能将危险降到最低。
库莫提听到这种安排后,也同意了北门外的诱敌之计。剩下的便是安排好种种细节,等待大战之日。
攻城那天,大将奚斤带领两万骑兵,被安排在假扮的“拓跋焘”身边,攻打北门。因为奚斤是攻夏的主力部队,所以只有他跟随在拓跋焘身边时,才格外的让人信服。
而且北门外不远处是魏国的大营,奚斤带的人马最多,镇守大营也是正常。
东门外是南阳王拓跋伏真的队伍,他一直负责保护攻城器械,东面地势平坦,最适合骑兵守护器械。
南门一直是魏军主攻的城门,如今也不例外,南门有司徒长孙翰亲领五万大军,大多是宋几留下的攻城步卒,带着攻城器械一起攻城。
西门的守军是最少的,因为统万城的西面是一片流沙之地,所以没人会往那个方向逃,为了拓跋焘的安全考虑,西门外由拓跋焘和拓跋真(库莫真)两兄弟带着三万精兵强将镇守。
龙骧将军步堆接管了周几的几万人,周几的部下大多都是步卒,曾经共打过宋国,对攻城极有经验,是四门主力的攻城部队。
步堆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居然真的拉出一队骑兵打出“赫连定”的旗帜,让部下穿上从赫连定死伤的部将身上拔下来的衣衫,又找了会说匈奴话的士卒混在其中,准备一到了战场,就挥舞赫连定的降旗对夏人进行劝降收拢。
因为拓跋焘要乔装改扮成普通的将领,所以这次出战,库莫真穿的倒比拓跋焘还要拉风。拓跋焘这次出战不得已骑了越影,因为夏国人人都知道拓跋焘的坐骑皆是大宛神骏“汗血宝马”,这种马和夏人、魏人常骑的同罗马(蒙古马的前身)截然不同,纤细高大,比一般的马要高出一大截来,体态和样貌也是优美至级。
贺穆兰骑着的红马便是大脸粗脖子,拓跋焘一个普通将领要骑着比主将还好的马,只要略为细心的敌将便能察觉出不对来,所以拓跋焘只好让几匹马里最矮的越影做了主马,另有两匹同罗马做了替马。
越影第一次被牵到战场打仗,但丝毫没有表现出不安稳的样子。它这段日子被好好伺候,又吃黑豆又喂精粮,天天还被人刷背、带出去驰骋,可谓是吃得好玩得好睡得好,心情大好之下,便给了拓跋焘一个惊喜。
“你那部下花木兰果真是懂马之人!如今越影虽然依旧瘦小,可是单论速度和沉稳,已经不在超光之下了!”
贺穆兰听了拓跋焘的话,咧嘴笑了笑,看了眼越影。
你这小子,今天一定要听话啊!若表现不好,可真说不定就小命没了!
越影没感觉到贺穆兰的不安,老想踢身边那可怜蛋的腿,拓跋焘怕它惹事,将它微微往前带了点,只在库莫提的身后。
库莫提的身后便是骑着红马的贺穆兰,越影对贺穆兰印象很好,也乐于卖她的坐骑一个面子,便没有再捣乱了,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打个仗,既要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要担心主将的小命,更要担心皇帝的小命,现在连皇帝坐骑的小命都要担心着,日子怎么过哟!
贺穆兰泪流满面。
号角声之后,十几万人攻城的声势真足以丧人心胆。
鲜卑人的军中居然也有“军乐”这种东西,出阵曲奏过之后,曲声和马匹的嘶鸣,钢铁的铿锵、攻城器械发出的铰链声混杂在一起,奏出一曲怪异而骇人的音乐。
在花木兰的记忆里,似乎非常不喜欢攻城之战。她情愿待在风霜如刀的塞外,年复一年的抵抗着蠕蠕的袭击,也不愿意伴随皇帝亲征,去攻打城池。
征北凉那次是个意外,因为拓跋焘需要黑山大营奇袭北面,所以花木兰才跟随黑山大营的主帅们南下,但除此以外,贺穆兰在花木兰的记忆里,几乎找不到什么有关于“攻城”的丰功伟绩。
若不是花木兰没有真的攻打过什么城池,便是这些记忆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
贺穆兰先以为是前者,不过是片刻之后,便觉得应该是后者了。
冷兵器的时代,战场上的残忍程度几乎超过人们的想象,那是一切血腥暴力的结合体,但冷兵器时代还有比刀剑相加更残忍的一幕,那便是攻城器械与城墙的较量。
巨大到让耳膜能够鼓动起来的爆裂之声不停传来,投石机带着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然后碎裂成无数的碎块。
碎块并不能砸开城墙,但碎石却能砸碎城墙上那些人的脑袋。这是比刀枪收割更可怕的场景,贺穆兰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出现了火药的年代,那攻城是不是更加血腥和让人恶心。
步卒们身前都是举着重盾的“象兵”,说是“象兵”,其实是做成像大象一般的坚厚掩体,里面藏着骑着马的骑兵,这些马都是善于在黑暗和狭小地方奔跑的矮马,他们顶着这个有些可笑的东西,替步卒们开路,冲开箭矢和滚石等物,让步卒们能够带着檑木冲到门下。
贺穆兰跟着库莫提,他们都是骑兵,是防止有敌军出逃而追击的守将,对于这场攻城之战,除了看着拓跋焘不停的下达各种指挥的命令传送出去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她飞不到城墙上,也无法帮助那些被滚石热油烫死的同袍。她无法驾着马踏上登墙梯,也没办法以一己之力将已经倾倒的梯子再推回去。
她不知道花木兰不喜欢攻城战的哪一点,但这种一点忙都帮不上,不得不跟在主将身后干瞪眼的无力感,已经让她忍不住露出有些焦躁的表情。
“第一次攻城都是这样,习惯就好。”
拓跋焘看见了她的表情,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