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能胡来!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你敢动手,我就让你去吃牢饭……”
话音未落,就听“哐当”一声巨响,大量的鲜血爬了满脸。这说书先生惨叫一声,像个疯子似的,赶忙往人群中爬。
哪知被执名提着后领拽了回来,按着他的头,一连往地面上撞了好几下。伴随着每一声响,整个楼层都震了三震。
在场的众人哪里见过这阵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楼底下的客人听见了动静,爬上楼梯,探着脑袋观望。
执名垂眸,见这人已经出气多,喘气少。这才想起,此处是京城要讲律法,不似东瀛。在京城犯了命案是要赔命的,到时候名声传了出去,赵汐朝要是知道了,估计就更厌恶他了。
如此,他十分嫌恶的将血淋淋的人丢开,这才起身。四下逡巡一遭,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执名两手一摊,笑容满面道:“我没杀人,他还活得好好的,就是血流得比较多……嗯,大约一刻钟吧,差不多就要断气了。”
他见众人各个面露惊恐,眸色渐渐冷了下来,唇角略勾,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不想死的话还不快滚!”
围观的百姓登时连滚带爬的散开了,执名这才心情好些,抬腿往窗台边上走,远远就见一阵官差跑了过来。他也没有要躲的意思,目光在街道上逡巡一遭,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啊,我都死了,还有心情跟情哥哥逛街。”执名低声笑了笑,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剜了过去。他突然探出身去,伸手一拉外头挂着的幌子,从二楼飞了下去。
街道上的行人吓了一跳,对着突然飞下楼的执名指指点点。执名随意整了整衣裳,就听前头的官差大喊:
“来人啊!给我抓住他!重重有赏!”
“愚不可及。”执名低声咒骂一句,这才转了个方向,迅速往深巷里躲藏。
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就见一位少女穿梭其中。她容色极美,梳着京城时兴的发髻,青丝如上好的丝绸般披散在身后。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裙子,裙裾上绣着点点淡粉色的樱花。外面披着同色的纱衣,垂感极好,走动间衣袂飘飘,身姿轻盈,煞是好看。
可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子眼睛似乎有疾,缚着一条墨蓝色的发带,遮住了一半的姿容。来往行人不由暗暗叹惋,大呼可惜。
却见这女子身旁,始终都有一位公子引路。这公子模样俊逸,穿着月牙白的对襟长袍,垂感极好。长发仅有一支腻白的簪子束住,可半点不显得寒酸,反而多出一股子沉静。光看衣着打扮便知是京城哪户书香门第的公子。同这姑娘站在一处,宛如一对璧人。
“汐朝,这个给你。”傅言转过脸来,手里捏着一支芙蕖绒花,他似乎怕弄疼了身边的佳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绒花插在她的发间。
赵汐朝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发间多出来的东西,笑道:“你眼光又不好,肯定挑的不好看。回头被我娘看见了,肯定要说你的。”
“绒花好不好看不要紧,关键戴的人是谁。”傅言一本正经道:“其实我眼光挺好的。”
他说着,掏了银子递给摊主。这才挽住赵汐朝的手,缓步往前走去。
“太医说了,你这个眼睛没有大碍。可能是受了惊吓,过几日便好了。汐朝,你听街上多热闹啊,我怕你在府里闷着,多带你出来走动走动。听青儿说,京城虎丘有片庄园,里面种满了珍奇花卉。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一起去看……”
“那要是一直好不了呢?”赵汐朝歪着脑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闻言,傅言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她的手,勉强笑道:“傻子,怎么会好不了。往后莫再说这种话了。想吃糖么?我带你去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里买。”
赵汐朝点了点头,任由着傅言引着她往前走。一路上即使她不刻意去听,可还是有连绵不绝的议论声落在耳朵里。
她原先配不上傅言,只是等级差距。如今赵老爷得了官职,再加上万贯家财,虽同傅家不是门当户对。可到底说出去名声好听一些。可现如今,她骤然失明,明里暗里不知道听到多少奚落。
傅家若是能接纳她,倒还好说。若是不能,只怕又要让傅言为难。
走了一阵,忽听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男音,赵汐朝微微一愣,左肩骤然被人拍了一下。就听傅青咋咋呼呼道:“哎呀!阿朝!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了!我这些日子被我爹娘拘得太紧,可把我闷坏了!来来来,我带你一起过来套圈!”
话一出口,忽听一声闷哼,傅言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书都看好了?再过不久就要秋闱了,你也上点儿心!”
“我怎么不上心了?”傅青揉了揉后脑勺,龇牙咧嘴道:“像我这种富家子弟,有几个还考科举的?我也就是应付应付我爹,省得他一天到晚骂我!像我这种的,想都不用想,肯定考不中进士!还有啊,堂兄!你怎么好意思说的,你知道我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吗?”
他说着,将傅言拉过一边,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压低声音道:“你看看,明珞今个一大早过来找你。结果呢,你老早跑去接阿朝了。明珞气不过,硬拉着我出来了!”
傅言蹙眉,低声道:“那琅沅怎么也跟出来了?也是寻我的?”
“你说呢?”傅青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明珞要拉我出来寻你,被琅沅表妹给瞧见了,死乞白赖的硬是也要跟着来。你知道我娘的脾气,我不同意,她就拧我耳朵。这不,我原本要拉明连去潇湘轩听宫羽姑娘弹琵琶的。现在倒好了,琵琶没听成,还要带着两姑娘满京城的乱转!这都怪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赵汐朝跟前溜,举着手往她眼前挥了挥,问道:“阿朝,阿朝,你眼睛还没好啊?”
赵汐朝轻“嗯”了一声,傅青便垮下脸来,愁容满面道:“可怜,真可怜。什么也不用说了,肯定是那个该死的执名害得!对了!”
他转过头来,一拍大腿,冲着傅言道:“堂兄,你这几日是跟翰林院告假了是吧?我可听说昨个夜里宫里发生了大事,圣上收了个义子。一大早的礼部的人就通知下来了,你跑得太快,大概不知道。反正我爹一早就去了,你赶紧的入宫去。要是仪典开始了,你人还没到,肯定要被翰林院几个老太傅骂死了!”
傅言闻言蹙眉道:“哦?竟然有这种事?好生奇怪。”
“管他奇不奇怪,你赶紧进宫吧!呐,马车在那里,朝服我都给你带来了,你赶紧换换入宫去!阿朝这里有我呢!反正我带两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是带,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言仍不放心,拉过赵汐朝,只道:“我还是先送汐朝回去,想来仪典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大事。”
“那不成!你本来就因为上回退亲那事,在朝中名声不太好听。这要是耽误了时辰,肯定有不长眼的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堂兄,你还不知道御史台嘛,就是专门拿着俸禄乱嚼舌根的长舌妇,小心他们给你下绊子!”
闻言,赵汐朝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走吧。正事要紧,待会儿傅青找人送我回去便成了。”
傅青一听,两手按着傅言的肩膀往马车跟前推,边推边道:“走吧,走吧,走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嘛?”
“……不是很放心。”傅言被直接推上了马车,他望了赵汐朝一眼,这才对傅青嘱咐道:“别乱跑,你记得送汐朝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啊,婆婆妈妈的,事儿真多!小四儿,赶紧驾车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傅青吆喝了一嗓子,回身搓了搓手,笑容满面道:“阿朝,嘿嘿,堂兄不在,我领着你走啊!这么早回去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带你逛一逛,京城可有意思了,好吃的特别多……”
他往衣裳上擦了几回手,这才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赵汐朝的衣袖,羞赧道:“还怪难为情的,我从来没跟女孩子单独出来过呢!”
赵汐朝一听,故意板着脸道:“这是你跟未来大嫂说话的态度吗?你方才还说是跟琅沅和安平县主一起出来的,怎么就没跟女孩子单独出来过?”
“这……这……你跟她们不一样!”傅青挠了挠头,抬眼见有卖冰糖葫芦的,索性就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串,递到赵汐朝的手边,笑嘻嘻道:“你比她们有意思多了。走,那边有套圈的,我带你去玩玩!”
说着,傅青拽着赵汐朝的衣袖,挤开人群往里面走。他生怕旁人挤着了赵汐朝,索性掏出一把铜钱往后面一抛。围观的老百姓们眼睛一亮,纷纷弯下腰去捡。
赵汐朝听了一阵,便道:“傅青,你是不是又在败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