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传圣上口谕,商贾赵弈擒拿朝廷逆党有功,特封正五品员外郎一职。钦此——”

“谢圣上隆恩!”

“恭喜赵老爷了,下官还须回宫复命,这便先行告辞。”

赵老爷惊喜万分,搓着手赶忙让下人送上一盘金锭子。笑容满面道:“多谢,多谢。大人辛苦了。小小敬意,还请笑纳。”

如此,一行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赵汐朝脸色极其难看,思及执名,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敢情赵老爷哪里是胆小怕事,就是想踩着执名,好成了他的仕途美梦!这分明就是踩着执名的尸骨上去的,执名尸骨未寒,赵老爷已然喜获官职。日后光耀门楣,扬眉吐气也未可知。

只是却不该使用这种下作手段,生生逼死了执名!

赵汐朝眼眶熬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冷瞪着赵老爷,一言不发。

赵老爷搓了搓手,为难道:“女儿啊,爹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混个一官半职。咱们家祖上是贫苦老百姓,靠杀猪发家。传到我这儿就成了豪商巨贾,比种田的下等人身份还要低贱!”

话到此处,赵老爷伸袖子擦了擦眼泪,感慨道:“爹没什么大愿望,就想替你寻个好人家。可就咱们家这家世,京城名门望族的公子,莫说是嫡出,就是庶出也不见得会娶你啊!汐朝,你都不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传的。都说是咱们赵家……都说是你倒贴着傅家大少爷。还说你日后就是给人家当填房,还要平白将万贯家财送人!”

“爹!外面的人向来爱无中生有,他们的闲言碎语,你也听?”赵汐朝冷声道:“你可知执名早在多年前就被赶出王府了。北地叛乱又不是执名的错,他除了那层血缘关系,有哪里做错了?您为什么要算计他!”

赵老爷争辩道:“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执名对爹是怎么下狠手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跟他娘来我们家,本身就是不安好心!纵是我不揭发他,也会有别人揭发他,到时候他自己死就算了,还要牵连整个赵家啊!是整个赵家,你二叔家也跑不掉!要不是我那日偷听到了,现在执名就逃回江北城了,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当官。汐朝啊,你醒醒,执名是什么人,也值得你为他来顶撞自己的亲爹?”

“爹!这世间有几个人知道执名的身份?你若是不提,他早就跟他娘一起走了!他原来已经打算放手了,您为什么一定要他死?官职官职,你这一辈子就迷在这上面了!你都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死的吗?”

此话一出,赵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道:“赵汐朝,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我跟你娘平时都太惯着你了,你现在是在诅咒你老子去死?看我不打你!”

说着,他对着赵汐朝高高的扬起了手,赵夫人见状,赶忙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冲着赵老爷怒道:“赵杀猪,你长本事了?你今个要是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合离!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带着女儿回咸州,不耽误你升官发财!”

赵老爷气也不是,恨也不是。索性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恨声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女儿啊!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

闻言,赵汐朝拳头攥得紧紧的,事到如今,明连的命保住了,她爹这个官位也得来了。所有人都没事,可偏偏只有执名死了。她心里堵着一口气,郁结于心,怎么都吐不出来。

恍惚间,又忆起前世,执名坐在破庙的门槛上,穿得破破烂烂,满身血污。一见她走过来了,一下子扑跪在地上,昂着黑黝黝的脸,被泪花冲出了两条白痕,哭着喊她“娘”。

其实,她根本也不讨厌执名,否则前世怎么会带他这么一个脏兮兮的野小子回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晚了。

突然,赵汐朝脸色一白,捂住胸口,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急喘几口粗气,鼻尖冲进来一股子浓浓的铁锈味。淤血吐出来。胸口反倒是不闷了。可头却越来越沉,眼睛骤然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周围一阵慌乱,赵夫人撕心裂肺的大喊,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以及赵老爷跺脚的声音,一齐响彻云霄。

傅府。

傅言从衙门回来,官服都未来得及换,就被祖母身边的丫鬟唤了去。原来是琅沅的娘亲千里迢迢的从汴州过来了。他本不想去上房应付,可祖母派人催得着急。左右执不过长辈,到底是过去了一趟。

才走至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笑声,傅言一阵头痛,左眼皮一直跳个不住,心总提着,眉头不免又皱紧几分。随手抓了一个下人,低声问道:“二爷回来了没有?”

“还没呢!二爷身边的小四儿过来传话,说是今晚要留在国公府不回来了。大爷找二爷有事儿?”

“无事,你下去罢。”傅言伸手捏了捏眉心,一提袍大步踏过门槛。伸手撩开层层珠帘,果见里头坐了一屋子的人。琅沅旁边坐着一位面生的妇人,大约就是她的母亲了。此时正笑着,同老夫人聊着闲话。见傅言进来了,先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遭,笑着道:

“这就是傅言了吧?果真生得俊逸,气度不凡。怪不得琅沅要在信上说了。”

“娘!您说什么呢!”琅沅飞快地看了傅言一眼,立马低下头去,满脸娇羞道:“傅言哥哥都来了,娘别打趣女儿了。”

“你看,这丫头害羞的,那是你表哥,都是自家人,怕什么!”李氏同老夫人道,又偏过头来,对着傅言招了招手,笑容满面道:“来,傅言你过来,这位是琅沅的母亲,也是你的长辈,快来见礼。”

闻声,傅言冲着琅沅的母亲卫氏拱了拱手,算是见礼。卫氏立马心花怒放,笑道:“生得真是一表人才。听说还是翰林院侍读,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是翰林院侍读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是!”李氏接口道:“哎,这傅言啊,可比我们家青儿强太多了。做事又认真,待人也平和,他叔父经常夸他是可造之材。圣上惜才,若不是傅言同国公府的小县主起了点龃龉,早便升了官品了。哪能等到现在啊!”

“那倒是,傅言是个好的。咱们琅沅今年也有十三了,也到了可以订亲的时候了。我瞧着他两个倒是挺合适的!”卫氏道。

闻言,傅言眉头一皱,顿生不悦。他早先明里暗里不知说了多少回,可自家婶娘一门心思的要将琅沅推给他。李氏最爱在老夫人跟前说,他碍于孝顺,自然不能轻易驳了祖母的意思。平日里傅青在倒还好,可眼下当真是按着脖子逼他应了这门亲事。

“婶娘。”傅言淡淡道:“明小侯爷身子不适,青儿大约要在国公府照看几日,劳烦你派人送几身换洗衣物过去。”

李氏责怪道:“你这孩子,正事不提,你说这个做什么。青儿打小就是个泼皮性子,横竖在国公府也饿不死他!来来,快跟你琅沅表妹好好说说话,我看你们啊,真是郎才女貌……”

“婶娘!”傅言提了一个音,屋里登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的望了过来,他喘了口气,缓缓道:“我同你说的便是正事。青儿也不小了,好生看着他读书,今年可以试一试考科举。再者,纵是傅家跟国公府再亲,青儿到底也是傅家的孩子。不要总将他往外头推,他是我的堂弟,不是明连的。”

“……这个。”李氏为难的望向老夫人,唤道:“娘,您看傅言这孩子,怎生这么固执?我这好心好意,倒是得罪他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转头望向傅言,问道:“言儿,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你但说无妨,祖母都给你做主。这琅沅可是个好孩子啊,你可莫要糊涂!”

傅言轻轻颌首,双膝跪地,垂眉顺眼,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祖母,孙儿多谢祖母和婶娘替我操心。琅沅也的确是个好姑娘。我早先私自同安平县主退亲,是我的不是,有什么错,我自己担着怨不得人。只是……”

他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纵是我不说,想必祖母也已经打探来一些消息。我早已经有了真心喜欢的女子,从今以后,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所以,不管是安平县主还是琅沅表妹,我都不会娶的!”

李氏怒道:“傅言!你可不要再犯糊涂了!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你若是不喜欢明珞娇蛮,可琅沅生性温柔,善解人意,你怎的也不喜欢?那赵家的小姐有什么好的。一个商贾家的女儿,日后你娶了她,你哪里还有官途可言?”

“官途是否顺风顺水,靠得不是裙带关系。”傅言沉声道:“我也并没有犯糊涂,我爹生前时常教导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是不是门当户对,我并不在乎。”

老夫人道:“你若是喜欢赵家的小姐。也没人拦着你。横竖就收了当个妾室,也不枉费你对她的一番情谊了。”

“不,祖母,我要的是娶她当我的正妻!”

众人大惊失色,老夫人又问:“你就这么喜欢她?为了她什么名声仕途都顾不得了?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你就真的愿意只娶她一个?”

傅言颌首,正色道:“正是。谁说男子一定得要三妻四妾,我爹生前也只娶了我娘一个,是为大丈夫。今后,我便子承父志,独宠一人有何不可?”

许久,老夫人才叹了口气,将傅言扶了起来。她略带责怪的瞥了他一眼,叹道:“傻孩子,跟你爹还真像!行,依了你了,左右我这把老骨头拗不过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心上人带过来让我也看一看,你也不算小了,赶紧把亲事订下来,我也能安心了。”

李氏为难道:“娘,您这样是害了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