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为什么你们两个这么失望啦。”
“原因呢,原因?”
“嘛……就是觉得,关系到此为止了。不能再进一步了。”
“嗳?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自己的性格缺陷?总觉得交往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再深入下去会让我很不安。再者,我自己是很内向的性格,希望对方主动一点。但是对方一直很主动、掌握主导的话,也会让我觉得很不自在、说得更分一点的话,就是挺恶心的。虽然不是homo,但是也没法和女性长久交往呢。”
“什么嘛,完全就是小动物啊。别人带着善意靠近你一点,你反而要往后退呢。”
“这个善意真的难以分辨其中的利害关系啊……不是也有明明就一直暗恋对方,结果被表白之后就立刻厌恶对方的情况么。我大概也是……这样的。”
这个人……明明就是成年人了,却还像我身边的男同学一样腼腆啊……像小动物一样,与其说感到可爱,不如说觉得更加悲伤了。
每次见面会的时候,多看他一眼,就越觉得心疼。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别人的距离,恰到好处地徘徊在和人疏离与亲密的分界线上。比如说,那次一之濑先生让他临时暖场,他接过台本之后,准备下台候场的一之濑先生想要和他拥抱一下,他却蹲下了身躲开。还有还有,上次见面会,他和许久没有共演的星野先生同台,星野先生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却转身换了一个站位,走到了出云先生的身边。
好像唯一例外的只有——翔糖。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也一直一直都在依赖翔糖。
我把不能对他诉说的情感都写进了日记里。但是仅仅如此,心里的悲伤仍旧无法排解。如果说给哥哥听,哥哥只会嗤之以鼻;说给母亲或是三田夫人听,又会让她们为我日夜担忧。我只能选择说给翔糖听。翔糖却没有嫌弃我这样幼稚的想法,只是微笑着静静地听我叙说,偶尔伸出手拍拍我的手臂——这是不善言辞的翔糖安慰人的手势。
“梨央,你过来一下。”母亲在书房的门口呼唤着我。我只好让翔糖自己找本书看。等我从母亲房间回到书房的时候,翔糖正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落日的余晖仿佛焦糖一般落在他最近刚刚染成栗色的短发上。
翔糖手里捧着的,是我的日记本。
泪流满面的翔糖转过身,笑得温柔和煦,如同四月透过樱花木的间隙洒下的细碎暖阳,“梨酱,一定要把这个……把这个写成小说啊。”
平成二十二年四月七日,那是我第一次在私下见到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那天,我带着修修改改写了一年才完成的原稿,第一次一个人走在明治神宫前,通向绿知出版社的路上。想要给母亲、三田夫人和翔糖一个惊喜,我让三田先生送我到明治神宫的地铁站前,就一个人抱着装着原稿的黄色牛皮纸袋下了车。
穿过水泥森樾的长风,樱如吹雪,在一片乱红中,我恍惚看见了他的身影。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算只是一帧的画面也能捕捉到啊,这不是当然的么。
我快步追了上去……然而络绎不绝的人群却将我们越隔越远……
去哪里了呢,怎么都看不到了……
只顾埋头横冲直撞,却没有注意到前面大步流星的宅急送配送人员。仿佛是开玩笑一般,原稿从手中脱落的时候,又刮起了一阵长风,将我的原稿和樱瓣一同吹地乱红绕雪般。
我只好和对方道着歉,俯身去收拾散落一地的原稿。脱离了母亲和三田夫人……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好呢。我正这样自怨自艾地笑着。一双白净的手握着我的原稿出现在我面前……我简直不敢抬头,只好盯着那双鞋子……我、我在见面会上看见过这双鞋子的……
“这个签名,很漂亮呢。”
骗人的吧……这个声音……
“怎么了?吓坏了么。”他温柔地笑了一声,“还能站起来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