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颜低声道:“说来话长, 你涂就是了,我二哥很是喜欢呢。”
墨行徵一脸迷茫, 南颜转头看嵇炀好似想说什么,又道:“你不用了, 这些虫子见了鬼身之人怕都来不及, 不会咬你的。”
嵇炀恍然:“原来是银蝅虫母树的树脂,你倒是聪明,可叹我还想着你同我一般心中惴惴,想保养好精神, 方便带我见长辈。”
南颜道:“阿弥陀佛,出家人物欲淡薄, 必要之时才会如此。”
嵇炀没再说话, 任凭墨行徵与那些申洲来的修士一道带入迷宫。
他们二人落在队伍最后,越是往里走, 妖气鬼气越是浓烈, 惹得南颜体内的七佛造业书闹腾不断, 很快面颊上便沁出了一滴滴薄汗,加上刚刚用过虫母树的树脂,整个人泛着一层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嵇炀的目光从她看似正经的眉心一路细细看至樱粉色的下唇,道:“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南颜:“不敢不敢,请讲。”
嵇炀:“那我想问……出家人有什么欲是不淡薄的?”
南颜:“……这个问题超出贫尼的学业范围了,下一个。”
此时前方的修士步子一停,忽然有人惊喜地叫道:“你们看!那具骨骸上是否有一片菩提叶?!”
南颜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通道中间躺着一具银色的死尸,所有人都犹豫怕有诈,只有她同嵇炀上前,在她碰到菩提叶的瞬间,叶子上浮起点点金色的光影,汇聚成一短短一句口诀,没入她眉心。
神识层面轰地一声,她眼底一凛,她无需确认,体内的灵力共鸣就已经告诉她……这一句佛言属于七佛造业书最终篇,伐罪篇。
伐罪篇是七佛造业的终章,也是进入化神大道的钥匙。
这,就注定了是她的道!
她再睁开眼时,便看到同来的那些儒修又嫉又恨的目光。
“道友,你得到的那句传承是什么?”
南颜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和当年的情况一样,只能摇头道:“此传承有禁制,不得谈论相关之事。”
那些元婴修士看她的目光登时冷了下来,气氛诡异时,嵇炀指了指上方,道:“你们看。”
众人抬头看去,本是银华灿烂的银蝅虫木上,竟生出一片巴掌大的绿叶,上面墨痕密布,以她的眼力,稍加观察便看出,那片菩提叶上写着的是一句功法,只是那片菩提叶仿佛有什么法力笼罩,看得并不清楚。
“原来机缘在此,竟是这般简单!”头前的元婴儒修大喜过望,但他并没有擅动,仔细观察一阵,道,“可惜那绿叶四周有虫球悬布,刚刚那位道友只是靠近便被此虫发现吞吃,却不知如何取得。”
队伍里共有五名儒修,其中一名个子最高的儒修轻蔑地瞥了一眼南颜三人,道:“老夫带有族中的一只须弥囊,乃是由一条古旧须弥鼋的甲片打造,囊中可载七名修士。这虫子想来无智,我们取得菩提叶后,钻入囊中待虫群散去再出来即可。”
“好,好好,只是这须弥囊只能载七人,如今我们这里有八人。”那高个修士环视一圈,最后嘲弄的目光看向南颜,“老夫不与妇人为伍。”
……
卯洲。
密集的梵呗响彻天地,无数金色的种子字从愁山院无数佛塔中飞出,不断弥补被鬼潮冲击的护山大阵。
“法座,梵海院已抵挡了十天十夜,死伤惨重,道生天这两位冥河之主驾驭鬼潮,一人可当万马千军,且无穷无尽,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愁山梵海的愁山院法座厉声道:“龙主等人将南芳主遗体托付给愁山院招魂镇护,更遑论九劫塔下镇压的还有苦泉川,我等若稍有退让,便是置卯洲黎民于水火!吾等为佛,修道正是为超度恶鬼而生,吾等若败,这世间岂还有救?此战绝不可输!”
冥河垂天,诸州之中唯一专克鬼魔的便是卯洲,若卯洲倒下了,道生天便是一战立威,此后恐怕势不可挡。
其余僧人纵然没有退步,但仍担忧不已道:“可龙主却始终未现身,辰洲也再无回音,不知……”
法座斥道:“本座相信龙主绝非背信之人,如此局面,一洲之主只能坐镇后方,若是先就出手,等到道生天玄宰现身,又有谁来挡?”
僧人们面露惭愧之色,不一会儿,愁山院的大弟子真衡疾步赶来,向法座行礼道:“师尊,申洲云家派人来助战了。”
“申洲?”
若是平日里,卯洲或许会欣喜非常,但现在申洲虽素来以中立自标,但这一任云家家主,也就是说儒修之首,却是偏向道生天已久。
真衡转述道:“申洲云氏信上所言,乃是他们先前虽信奉道生天所领,近日来多见生灵涂炭,如今却也不愿为虎作伥,为免唇亡齿寒,特地派遣使者带来了申洲镇洲之宝‘万诗屏’,好护守愁山院。”
儒修的诗文是攻击的利器,在诸道之中,最是千变万化。此“万诗屏”收录古往今来上万首诗文,一经催动,便可同时释放一万道法术,若由化身修士轮流操控,则攻击连绵不绝,应对鬼潮最是合适。
“云家……”法座皱眉喃喃,道,“本座久不闻世事,只记得申州云家素来以道生天马首是瞻,梵海院掌院师兄作何说法?”
“回禀法座,宝气师祖正在镇压苦泉川闹动,无暇外顾。”
法座来回踱步间,脚下愁山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抬头望见天空上两条冥河再次沉降百丈,从冥河中徐徐浮出一些神情木然、双眼燃着幽火的面孔。
“阴祝!!”
此时一声急促的传音从梵海院外传来:“愁山院法座,老夫申洲云家家主,历经艰辛从申洲赶赴而来助战,如今被道生天追杀至此,门人横尸异乡,法座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法座神色一凝,神识扩散而出,惊见愁山梵海护山大阵外,从申洲赶赴而来的数千儒修,正苦苦抵抗鬼潮入侵,年轻的儒修不断倒下被厉鬼拖走撕咬,一时间宛如人间炼狱。
“这……”
犹豫间,云家家主又高声传音道:“我申洲儿郎已死伤至此,以你愁山院十万僧侣,莫非就这般忌惮吗?!莫寒了天下修士的心哪!”
此时一个刚结婴的卯洲后辈佛修脸色发白道:“法座师叔,申洲虽摇摆不定,但云家的帝子云念曾在山海禁决中与我等守望相助,应可暂且信任一二。”
“……罢了。”
法座未反对,马上便有人跟着传令下去。
“开阵!让申洲修士进入!”
申洲儒修余下三千余,见愁山梵海大阵一开,纷纷蜂拥而入,尤其是那申洲云家家主,一脸苦笑。
“法座未免也太过疑心,修界之存亡,但凡修士,必肩负其责,诸州俱是唇亡齿寒,卯洲若倒下,马上便会轮到我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