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有人……皇榜……”几句断断续续的词,飘过庭院,传进兰子卿的耳朵。兰子卿眉头微蹙,拦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何事如此慌张。”
那人满脸通红,气息凌乱,想是跑的太急,岔了气。兰子卿将案上的茶水递给他,又替他拍背缓气。
来人接过茶一饮而尽,顺了好几口气,方才缓过来。他一把擦去满头汗水,激动道:“丞相,有人揭下皇榜!”
兰子卿一惊,忙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揭皇榜的人说,三日之后自会面见圣上。”侍从似乎还沉溺在喜悦之中,眉眼间尽是笑意。
兰子卿踱了两步,回头肃色道:“你再去探探消息,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是”
侍从走后,兰子卿眉目凝重,长身立于屋檐下。
他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揭榜之人,正是殿下。
掌灯时分,夜凉如水。
夙丹宸撑着头,孤身坐在灯火通明的庭院中。院中栽了些枣树,树上结着密密沉沉,鸽子蛋般大小的红枣。清风袭来,扰的一树碧叶沙沙颤响。一粒通红的枣从树上滚下,滚到树下人的肩头,
一路跌入衣袍中。
他拾起袍间的红枣,瞧了瞧,用衣袖将枣身擦净,放入口,唇齿间清香袭来,忍不住赞道:“这枣清脆甘甜,难得,难得。”
“谢王爷夸赞,为了打理这颗枣树,小的可没少费心思。”一个灰衣小厮从石径中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满满的欢欣与自得。
夙丹宸沉吟片刻,笑道:“阿欢,搬梯子来。”
小厮不解道:“王爷要梯子做什么,王爷若是想吃枣,只管吩咐奴才,奴才替您摘来。”
夙丹宸将桃花眼笑眯成一缝,拖长语调,故意卖关子道:“你摘,这心便不诚了。”见阿欢一头雾水的搔着头,桃花眼一挑,温声道:“你搬来便是。”
“哦……是。”
“且慢”夙丹宸细一思忖,加上一句:“再拿一把剪子来。”
小厮告诺,连忙往后杂间跑去。
夙丹宸抬头,橘黄的灯盏下,唯见他双眸明亮如昼。
半盏茶的功夫,阿欢已搬来长梯,架在枣树干上,又将剪子递给夙丹宸。
“你下去吧。”夙丹宸握着剪子,反复试手。
“主子,这剪子快,您当心手。”阿欢见他把弄着剪子,吓得心都快飞出嗓子眼。
主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贵妃娘娘头一个饶不了他。可是主子让他下去,他不敢不下去。
只好一面走,一面暗暗祈祷殿下安然无恙。
夙丹宸撩起锦袍,皂白靴踩上横梁,嘴里衔着云剪,双手扶住两侧,一步一步爬至最高处。
红沙枣密密麻麻的垂下,直刮他的头顶。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一片细碎的银光
他拨开枣枝,只见一轮明月高高悬于半空,圆润明亮,如似玉盘。
望了片刻后,回过头,拿起剪子,一手扶枝一手剪下,“咔嚓”一声,枣串掉入围成兜的锦袍间,待袍中装满后,抱着衣袍,依着方才的样子,慢慢下梯。
“主子,您可算下来了,可吓死奴才了。”
躲在梁柱后的小厮见夙丹宸下来,立刻迎了上去,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编箩筐,蹲下身,将夙丹宸袍中枣串尽数装入箩筐内。
“你到机灵。”
夙丹宸笑着称赞。
阿欢脸上一红,指着夙丹宸锦袍上一小片淡淡的湿迹道:“王爷衣袍湿了,是否另换一件。”
夙丹宸抖了抖衣袍,“不妨事,替本王备马。”
“殿下可是要去寻花楼,含烟姑娘若是看见殿下亲摘的大红枣,指不定怎样高兴。”阿欢眉开眼
笑起来,似乎这枣是送与他一般。
夙丹宸跟着笑道:“你这奴才,总是这样多嘴。哪一天,本王要好好罚你一罚。”
阿欢以为自己猜中了主子的心思,叫他恼羞成怒,便嬉笑道:“奴才不说了,奴才这就去备马。”
乌青衣裳的侍从正拿着长扫帚,借着灯火,在庭院中躬腰背手,慢慢打扫。突然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他吓得手一抖,扫帚掉落在土地上。
阿三眉头皱起,嚷道:“催催催,催命呀。”顾不得拾扫帚,跑着前去开门,口中不满的咕噜道:“哪个这么不知趣,黑灯瞎火的跑来……三殿下?”
一开门,门外赫然站着一身锦缎长袍,怀抱一只精巧箩筐的夙丹宸。他身后月色清朗,越发衬得夜色深重。
“本王漏夜前来,是不知趣了。”夙丹宸忍者笑意,打趣道。
阿三心一虚,赔笑道:“别人来是不识趣,殿下您来那可是相府的荣光。”
夙丹宸笑道:“兰相睿智敏思,想不到身边人也是这样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