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土岭中学坐落在离乡政府以南一千米,这是黄土岭乡最好的两所中学之一,也曾经是朱代东的母校。在黄土岭中学内的教职工宿舍里一户普通教师家中,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内屋的书桌边批阅作业,在他的左侧摆着厚厚的一沓学生作业,而右侧,摆的是已经批阅完的作业,他是朱代东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刘文轩。
这是一套很普通的教师宿舍,里外两间,里面是刘文轩夫妇的卧室兼书房,外面是儿子刘坤鹏的房间兼客厅、餐厅。厨房就在外面的走廊上,厕所共用学校的公用厕所。
刘坤鹏长得跟年轻的刘文轩有几分相似,青涩的脸庞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犟劲,他望了一眼里间的父亲,嘀咕着道:“教了一辈子书,就只知道教书!”
刘坤鹏去年高中毕业,离分数线太远,刘文轩让他复读,他没去,他的兴趣不在学习上,只想着早点跨入社会,要不然天天被老子管着,一点自由也没有。去年下半年,他恢复自由之身,足足玩了大半年,年初的时候,他想像其他年青人一样外出打工,刘文轩当时不同意,说以他身上的这股子懒劲,根本受不了那份苦。
果不其然,刘坤鹏在深圳做了一个月,连工资都没拿到,就跑了回来,别人打工是赚钱回来,他倒好,还让家里寄路费去才有钱回来。
“我教书至少每个月有工资领,你呢?你的工资呢?”刘文轩没有回头,喝道。
“不是要扣什么押金、食宿费什么的吗,我就算领了,也跟没领一样。”刘坤鹏倔强的说。
“早说过让你不要去,就是不听!”刘文轩的手中的作业本合起来,重重的拍在右边的那一堆上,回头过来一瞪眼道。
“那好,现在我想去无名制药公司,只要你能让我进去,就是在里面累死,我也不会再出来。”刘坤鹏一扬脖子,说。
“你以为无名公司是那么好进的?你不是报了名么,怎么没来通知你上班?还累死,在那里上班,比国家干部的待遇还好,哪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刘文轩拿起书桌上的水杯,边走边说。
刘坤鹏连忙把门口的热水瓶拿过来,给他老子倒水,“爸,我也知道无名公司不好进,现在不都讲求关系么?你给我去说说嘛。”
“我去说?跟谁说?你要是去代课老师,我倒是可以去说说。”刘文轩哂道,端起水杯,就要进去。
“爸,县里的朱书记是不是你的学生?”刘坤鹏犹豫了一下,问。
“怎么,你想去找找他的关系?”刘文轩停住脚步,严厉的问。
“就你这么古板,别人都……”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件事不要再提!”刘文轩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书桌上,气呼呼的坐下。杯中的水飞溅出来,弄湿了一片。
他可以去求学校校长,也可以去求学区主任,但是绝对不会去求自己的学生!哪怕他是县委书记,哪怕他自从毕业后还一直跟自己保持着联系,哪怕他每年都要寄两张生日卡片来,一张是自己生日,一张是教师节贺卡。
自己学生有出息,刘文轩很高兴,也时常会感到自豪,但也仅止于此而已。他教出来的学生,有出息的不是朱代东一个人,北大、清华也有好几个,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在去了国外。每当他们给自己写信,问起自己的近况,刘文轩的回答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
“老远就听到你们两爷崽在吵架,二伢子,你又怎么惹你爸生气了?”向燕芳手里提着个菜篮子,进门后见丈夫坐在里面生闷气,儿子坐在外面,一脸的憋屈,问道。
“那你也得问他去。”刘坤鹏斜睨了一眼父亲,又看到母亲手里的菜篮子,满脸不可思议的问:“妈,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又是鸡又是鱼的,我们家不过日子啦。”
“你这孩子,明天是你爸的生日,而且还是整生,我们就不能吃顿好的?”向燕芳嗔怪的白了儿子一眼,说道。
“姐明天也会回来吧?”刘坤鹏问。
“那是当然,他们都会来,你明天可不能出去。”向燕芳叮嘱道。
“我好吃的,我一定不出去。”刘坤鹏笑眯眯的问。
“刚才你跟他吵什么?”向燕芳坐下来,一指里面,低声问。
“妈,我要去无名公司上班。”刘坤鹏央求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