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2 / 2)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沈寂一个人,就连一直照顾他起居的容妈都不在。

他穿着条纹衬衫,浅灰色休闲裤,正坐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往外看。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端着红酒杯轻轻摇晃。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眼睛里却一片平静。

温言走进来的时候他感到天色忽地变了。

也许,早改变了。

第62章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很久。

沈寂仿佛已经猜到温言来这的目的,他没有表现出很吃惊,也没有很颓然失落。相反,他的表情过于平静,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苦苦等待命运审判的犯人,在得知自己被判死刑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解脱。

“你能回到这里,我很开心。”沈寂笑着说。

这里是沈家的旧宅,跟温言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只有一条马路之隔。这房子住了几辈人,如今已经很老旧了,虽然换了新的家具,地面也铺上了典雅华丽的大理石,但房间里光线却稍显昏暗,气氛老派而静谧。这些年,沈寂的哥哥沈谋早已搬走,他却一直住在这里。温言心里隐约知道原因,却一直没有开口问过。她四处看了看,轻声道:“这里变了很多,我记得那里原来有一张长椅的。”温言将目光瞟向一个角落,恍惚了一下,收回视线,“我和妈搬走以后,以为你也会搬走。”

“在等你。”沈寂若有所思的看着温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怕你找不到。”

温言沉默了下:“我记性没那么差。”

沈寂嘴边挂上一丝讥讽笑意:“也没那么好。”

温言微微皱眉,不说话了。沈寂的目光却在她的微有怒意的表情下扬了起来,他好看地弯着嘴角,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这。”

温言犹豫了一秒钟后,居然十分听话的走了过去。

她没有坐下,只是微微垂下目光,声音冷淡而清冽:“我来,想听一个答案。”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紧迫的压抑感也没有一丝的颤抖,如果说昨天的一切让她害怕,甚至感到恐惧,这一刻她坐在这里,抛开一切只想听沈寂说一句真话的诚恳,反而让她平静了。

沈寂笑了。温言的确很聪明,也很了解他的性格,她说“听”一个答案,而不是“要”一个答案,这样攻击性和目的性就少了很多,她没有在一开始就将他们两个人摆在敌对的位置,更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沈寂仰头看着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温柔且固执的命令道:“那就坐下。”

温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彼此间不远也不近,中间刚好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沈寂看着眼前这张脸,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藏在内心深处某种渴望已久的情感就要控制不住倾泻而出。他不自觉的抬起手,要去摸温言清瘦的脸颊,可还没碰到她却躲开。

沈寂的手尴尬的顿在半空,半晌,苦笑:“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人接触,从前我主动示好,你最多只是皱皱眉。现在,却躲着我。”他放下手,声音连同目光一同低了下来,“还这样明显。”

“白筱。”温言没有去接沈寂的话,而是直奔主题,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试探他已经看出来,要得到答案,就没有必要再惺惺作态下去。

“白筱?”

惺惺作态的倒成了沈寂。

温言紧抿嘴唇,补充道:“的死因。”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接下来,静默着等待。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这座大宅本就空阔,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窒闷到令人感到害怕了。

温言的眼睛垂得很低,这一刻,即使不去看沈寂的脸,她也能感到他烫人的目光此时正牢牢地盯在自己的脸上。如跗骨之蚁,令她浑身不自在,她微微侧过身体,避开他的视线。

沈寂气定神闲地瞟她一眼,俊逸的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哦,白筱,的死因。”嗓音如此低沉笃定,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掩饰。

“你以为是什么?”沈寂突然反问。

温言微愣了一下,她以为是什么?

是啊,事实是什么呢?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怀疑,来之前甚至有过大胆推断。她只是想从沈寂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却不敢想象这个答案是否会残忍沉重到她根本承受不了,更不确定有了答案之后她会怎么做。是可以装作一无所知跟他一起隐瞒下去,还是要将他绳之以法,还白筱一个公道。抑或,那些混乱的想法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又荒唐可笑的猜测而已,她最终得到的,只是现实的嘲弄和他们之间感情的崩塌。

“是我做的。”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温言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寂,她听到了什么?

“是我做的。”沈寂喝下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地重复道。

他承认了?如此直接,如此坦然!

温言望着沈寂,那一刻,她分明听见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猛然崩裂的声音。她诧然的看着沈寂好久,才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问道:“为什么?”

沈寂没有回答。可是温言的眼神太过凌厉固执,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只是轻轻一碰,就把人的五脏六腑连同身体发肤一并割伤,让他无法继续沉默下去。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可是她想伤害你。”沈寂的声音很轻,但却带了些狠厉。

“她没有想要伤害我,我们之间不是外面传得那样,她对我没有敌意,就算别人不明白,但你应该看得清楚,何况,就算是有过摩擦和碰撞又怎么?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温言的声音蓦地低了下来,她紧咬着嘴唇,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寂,“你疯了?!”

“我没疯,是你天真。”沈寂将酒杯啪的放在茶几上,将身体完全转向温言,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我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我也不会理会你们女人之间那些莫名其妙的嫉妒和暗地里的战争,对我来说她就是一粒沙尘,存在与否都不重要,我没必要为她脏了自己的手。那天我是无意中听到她打电话,有人要她栽赃陷害你,她起初不肯但后来答应了,我不知道对方抓住了她什么把柄,我只是希望她离你远一点,是她,因为心虚,才会拼命挣扎,才会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温言,我没有想要杀她,她的死是个意外。”

温言看着沈寂,就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的回答如此理直气壮,又如此轻描淡写,丝毫没有理会那是一条人命,而他对待那条人命的态度是根本不屑一顾。

“如果不是你,那个意外根本不会发生。”许久,温言缓缓开口。

“如果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发生意外的人不是你?”沈寂反问。

温言无话可说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沈寂的心瞬间绷紧了起来,他紧张的看了眼温言苍白消瘦的脸颊,轻轻用手拍了拍:“你生气了。”

听到声音,温言停顿了短暂的三秒钟,睁开眼睛,看到沈寂担心的脸和他那双浓密却微微皱起的眉。

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脸上,在光线稍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温柔又小心翼翼。

这个人如此温柔的待她二十几年,不曾强求,不曾动怒,对她从不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