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指尖一顿,抬起眼帘。
冬季天黑得很早,盛思甜回府的时候,上下已经掌灯,篱落和阿文在偏院画了一下午的鸡蛋,现在看到鸡蛋都反胃。
盛思甜没让篱落跟来伺候,只叫她回去休息。
拐过游廊,便快到卧房门口,可在盛思甜拐弯的时候,附墙的朱漆柱上忽然横出来一条手臂,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四周虽然挂着灯笼,盛思甜却还是被吓了一个趔趄,但见沈青行从柱子后头走出来,伸手搂住她的腰肢。
沈青行见她微耸着肩,后背抵墙,像只受惊的小猫,禁不住唇角一弯:“胆子这么小,还敢这么晚才回来?”
盛思甜一看是他,脸一黑,推了他一把,却推不动,气得瞪他:“大晚上的你想吓死人啊?”
沈青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没应。
他眼睫微垂,目光落在她一身月白色的男装上边儿,一头青丝束扎成马尾,几缕俏皮的碎发衬得她比平时看着显得幼态一些,她今日为了看着更像男子,描了粗眉,也未施粉黛,一颦一笑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沈青行怕自己又露出丑态被她误会,便显得漫不经心地问:“穿成这样去哪儿了?”
盛思甜眼神示意:“你先松手。”
沈青行脸上浮现一丝不耐,不大情愿地松开了她。
盛思甜瞥了眼他还抬靠在附墙柱上的胳膊,那姿势好像自己被他圈起来随意捉弄似的,心里很不痛快。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沈青行胸口,道:“本公主去哪儿还需要跟你汇报吗?将军还是管好自己吧。”
沈青行被她戳得一皱眉头,抬手欲捉,却被她躲开了。
他见盛思甜绕开自己往卧房走去,便大步流星地跟在她身后,道:“之前忘了处理你房里的药,现在来搬,我又让张遥林去开了新的方子,这回随你用。”
盛思甜微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青行见她打开房门,也没拒绝,便抬手让苏峻进来把药搬走,再把新抓的药送进来。
张遥林一边放药,一边乐呵呵地说:“属下原本下午就想着把药送来的,您又不在,将军说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所以才拖到了这会儿……”
苏峻重重咳嗽两声,张遥林哆嗦了一下,看到沈青行铁青着脸,笑容也慢慢地僵硬起来。
“那、那二公主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张遥林逃命似的跑了,苏峻也不敢多耽搁,处理完了几个药箱子,便也带人退下。
盛思甜开箱看了看那些新药包,数量极多,分量也十足,够她泡一年澡了。
这时,沈青行在旁边开口道:“都是祛湿的,加了几味香料,药味不会很重。”
盛思甜瞄了他一眼,道:“是三哥哥让你这么做的吧?”
否则他怎么可能主动帮她?
沈青行听罢,脸上诧异了一瞬,随即僵着神色咬了咬腮,一声不吭地移开视线,没否认也没承认。
盛思甜只当是他默认了,满心欢喜地摸了摸药包,轻声道:“三哥哥真体贴。”
她一口一个三哥哥,沈青行越听越上火,突然觉得在这儿立着好似如芒在背,黑着脸转身走了。
第13章 意外
暮色里,席年提着满是鲜血的苗刀,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擦了擦血,他扫了一圈尸横遍野的四周,转头朝盛泽宁禀报。
“殿下,都死了,弟兄们也想留个活口,但这些人都提前服了毒。”
盛泽宁将佩剑交与身旁的侍卫,擦了擦手里的血,摇了摇头道:“罢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猜出是谁。”
此时,躲在侍卫人墙当中的盛韬扒开人群挤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满地的尸体,道:“三哥,这都已经是第三批刺客了,咱们带出来的人还剩下多少啊?”
自打盛泽宁回岳阳与他会合之后,二人一路北上,途中险象环生,算上今夜,二人已经遭遇了三次刺杀了。
盛泽宁想拍拍他的肩安慰安慰他,抬手后又想起这只手刚刚杀过人,复又垂下,道:“他这是想来车轮战,就算不能取我性命,也足够耗得我们精疲力尽,让我们赶不上除夕国宴。”
国宴这种场合,他二人身为皇子若是缺席,盛仁安自然脸上无光。更何况,宴会上重臣和在京的老官也在,很可能就是立储的关键转折点。
盛韬倒不担心立储的事,也不关心盛仁安会不会责备他,他只怕自己的小命丢在外边儿。
“三哥,那咱们怎么办啊?”
盛泽宁看了眼剩下的人马,道:“弃车,易容,轻装简行,速速回京。”
侍卫们听令后,便井然有序地赶去马车上,将重要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席年,你去联系各州知府,加紧年关维护,严加排查,官道限行,助我们返回汴京。”
盛泽宁眉宇间略显疲乏,沉声说罢,又嘱咐他道:“路上小心。”
席年点头应是,随后长刀归鞘,骑上黑鬃马迅速离去。
侍卫都拖着沉重的步伐有条不紊地做事,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合眼,如此强撑下去,也不知还能不能熬到回家。
盛韬害怕之余,又忍不住开始抱怨:“都说了我不来,来了也没用,非得让我来,现在倒好,回都回不去了。”
盛泽宁疲惫地责备道:“别胡说。”
盛韬却根本不听,继续唉声叹气:“咱哥俩好歹也是父皇的亲儿子,要是父皇知道我们死在外头了,这得多后悔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