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走过来的一群人是穆云诃没有见过的,他们的身上有野蛮和鲁莽的气息,也有内敛和雄浑的力量,他们都很俊美,穆云诃看到他们迎面而来的时候目光闪烁,却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因为今生,只怕再也没有了什么能让他牵肠挂肚和在乎的了。
但是就在刚刚与那群人错开的一瞬间,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却让他莫名的感到熟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好像触电一般的从尾椎直上心头,他猛地转身,话就那样脱口而出:“姑娘请留步,我们可曾见过?”
这是穆云诃这三年里面所说的话中的最长的一句,又或者,这是穆云诃这三年里,说过的极少数话中最急切和带有情绪的话一句。他嗓音低沉嘶哑,口吻略显凌乱,是长时间不曾开口说话,干燥的声带撕裂般难听的干涩。
可是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先愣住了,他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依然转身,目光莫名的看着那个娇小华丽的背影。
洛芷珩听到他的话,便泪如雨下,三年不见,三年思念,三年怨恨,都在他这一句话中混成了一团,混乱了洛芷珩的心。但复仇之心是那么的坚定,破碎的心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修复的,洛芷珩任由眼泪留下,缓慢转身,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
两个人那样近的距离,她一转身就几乎能看到穆云诃轻颤的睫毛,可是她没有开口,两个人隔着短暂的距离,一层面纱,看不清彼此的容颜,却能清楚的感到彼此目光胶着在空气中的执着。
天知道洛芷珩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忍住没有扑过去,没有抱着他,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三年来没有找过她,没有找到她!她那么恨,那么迫切的等待着他,一直那么坚信他一定会来,但是一次次的失望残酷的告诉洛芷珩,他不会来了,他来不了了。
袖子中的首用力的攥紧,她的手指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她疼得胸腔快炸开了,她看着穆云诃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那股邪火夹带着恨意和恼怒,彻底爆/发。
“我不认识你!”她冷酷而决绝的话,有些冷,有些别人不知道的任性,以她特有的不温不火却已然发怒的方式说出口。
穆云诃全身骤然有种被什么冻结了的破碎之感,他紧缩的瞳孔死死的锁住洛芷珩,这把声音是他陌生的,有些低沉沙哑,却又有点骄蛮,不是中原女子所拥有的矜持温柔,也不是记忆中最深刻那女子的那种爽朗轻快,而是有些慵懒性感的黯哑。
穆云诃知道只听这个声音,他就不认识眼前的人,甚至是没有见过的。可是他哪里来的那么莫名的熟悉感?难道是他曾经见过的人吗?他究竟忘记了多少事情?
自嘲一笑,他最近可是太累了?不然怎么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忽略下心中那个因她的话而乍起的烦乱,穆云诃神色冷漠的道:“如此,得罪了。”
他抬起拐杖,毫不犹豫的转身。
洛芷珩死死地瞪着眼睛,对他的态度升起了一股狂怒,他没有认出她来?!他竟然没有一眼就认出她来!!
洛芷珩明知道自己选择变化的很多,不乱是外貌还是形象,又或者是声音,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现在的洛芷珩是重生的,这具躯体对过去的洛芷珩几乎没有剩下多少过去的影子了。更何况她还遮挡着脸,他认不出来不奇怪,能理解,有情可原。
什和莽今。但是洛芷珩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和悲凉!
她最爱的男人,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都没有遗忘过的男人,当时光流转,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他却竟然没有认出她来。那种悲凉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洛芷珩坚强坚定了复仇之心的狠戾和所有防御,在那一刻,被穆云诃的冷漠转身击碎,几乎体无完肤。
穆云诃,你可让我怎么办?你是忘记了我?还是已经真的将那个冒牌货当成了我?你的心里已经接受了洛凝霜那践人这个冒牌货了吗?你已经妥协了吗?你真的就这么轻易的忘记了我吗?
穆云诃,你这样,让我怎么能不迁怒于你?怎么能不更加怨恨和难过?你这样,让我怎么还能,怎么还敢开口和你相认?
洛芷珩的心被彻底打乱,她的仇恨更上一层楼,对造成今天这一幕的洛凝霜的恨意,对穆云诃的迁怒和埋怨还有迟疑,都让洛芷珩再不敢轻易的迈开一步。她是那么痛,那么给了她伤痛的人,也要比她痛上一百倍才行。
流了血的手,骨头几乎被她因为怨恨和绝望自虐的再次断裂的手指,颤抖的抬起来的手擦掉滑落到下巴上的泪水,她扬起黑色曼陀罗一般死亡的爱情绝美笑颜,无声呢喃:既然你都认不出我来了,那么就让这场复仇的游戏,来的更加惨烈一点吧。穆云诃,你也要和我一样的痛才行,不然你怎么能理解,你就在我面前,我却不敢相认,没有了自信相认的勇气的痛?
穆云诃,今天开始,我会让你知道,洛芷珩不仅这张脸和身体变了,就连性格,都变了!
“主人?”熊王小心翼翼的看着洛芷珩,她的手在流血,他面色大变,一是忘记了克制音量,嗓门极大的大呼小叫起来:“怎么流血了?大夫,快点让大夫过来给主人看看。”
“不用了,就让我痛,不痛,我怎么能有记性?”洛芷珩冷冷的看着穆云诃的背影,声音不大,但慵懒中的那股子冷意,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那么阴戾和邪肆。
她慕然转身上了马车,在没有了多看一眼这个熟悉城市的**。
穆云诃听到她的话,便再一次受到影响的停下脚步,他微微蹙眉,不明白一个陌生人怎么会影响他的情绪?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再一次转身,看见的便是已经飞快跑走的马车,还有一个俊美的满身邪气的男子,正一脸阴霾的看着自己。
穆云诃目光平淡的扫过那男子,不惧怕也不惊讶,仿佛他那目光只不过是匆匆一扫而过罢了,平淡的模样,却彰显了他轻蔑到骨子里的不在意,没有任何事情和人能够进入他的眼中。
狼王满脸阴霾的看着那缓缓离开的男子,这个男人看上去淡然飘逸,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用人世的话就是温润如玉状若嫡仙,他走在人群中,四周的人便将目光不受控制的从他们这群怪异的人身上流连到他的身上,他们的目光带着痴迷,带着敬畏,带着尊重。
这是一个让狼王觉得非常危险的男人,狼王自认为自身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是那个看上去一丁点武功和内力波动都没有的男人,却给狼王一种灵魂上被压制的感觉,他只是那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让狼王觉得遍体生寒。
可是狼王却清清楚楚的感应到,这个男人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身体嬴弱到濒临死亡状态的一个废人!一个废人,怎么会给他那种诡异的感觉?还有他竟然能让那个死女人平稳的情绪出现了那么大的波动,甚至那个怕疼的死女人竟然自己捏断了自己易碎的手指!
狼王几乎是一瞬间据竖起了高度的警惕和防范意识,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要防备那个男人,但,他就是看那男人不顺眼!
上京城里来了许多异域的人,他们穿着怪异且华丽,色彩斑斓,他们里面竟然没有一个长得难看的人,哪怕是平法一点都没有,各个都是俊男美女,这一消息让上京这些因为要面对越来越多的难民和流民,还有饥荒而慌张难熬的百姓们多了一个谈资,能暂时让人们忘记苦恼。
而他们到达了上京两天了,但是这里的皇帝却一直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就将他们这么放在这,有点自生自灭的味道。这让熊王这些性格耿直不懂得转弯的老实人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穆王朝对于蛮荒来说,是天朝,他们的首领来到这里,也要对天朝的皇帝俯首称臣,没有天皇的允许,蛮荒要是敢来人,那也是犯错,这种时候,天朝皇帝若然发怒治罪,蛮荒的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也是熊王几个人到了上京之后的两天里才通过四面八方的言论,还有他们自己的琢磨才琢磨出来的,这个结论一出来,熊王等人就有些忐忑了,他们是来要粮食的,并且恳请天朝不要让他们交粮食,因为他们自己都在饿肚子,要是这个时候天朝发难,那蛮荒必死无疑。
而且这一次来的人是蛮荒的首领,是蛮荒的领袖,万一真的被天朝皇帝发难,首领有危险怎么办?
熊王急得暴跳如雷:“早知道这样,那还不如就在家里等死算了,总好比来了,人家却一直迟迟不见,就让咱们在这干待着好。”
狼王目光冷锐的扫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洛芷珩,强忍着撕碎了这个胆大妄为没脑子的女人的冲动,语气不善的道:“就应该按照我说的,就发动战争,和他们打,总比这样寄人篱下受窝囊气看他们脸色的强!在那么蛮荒虽然穷,但蛮荒的儿郎都是好样的,没有怕死的,咱们这就回去,就算是饿死了战死了也不求他们!”
“对,咱们这就回去,不在这受他们的窝囊气。”熊王一蹦老高,第一次赞同狼王的话。一时间几个人都看向洛芷珩,就等着洛芷珩一句话,他们就立刻回家。
可是洛芷珩好像睡着了一般,静静的躺着闭着眼睛,那只断裂的手指又被接上了,蛮荒的秘术本是神秘尊贵的宝物,但是在洛芷珩的身上却阿被施展的随处可见。
“你们有没有发现主人这两天情绪很不对劲?好像没有什么精神?”妖娘小心的低声道。
熊王用力的挠着乱糟糟的脑袋,憨憨的点头:“嗯呐,俺也感觉到了,主人是不是也想家了?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狼王脸色难看,又想到了那个让洛芷珩情绪波动极大的那个男人。她这几天情绪消极,该不会是和那个男人有关吧?
洛芷珩却在此刻懒懒的开口,听不出喜怒的样儿:“你们说完了吧?那就听我说吧。我们先斩后奏来到穆王朝,他们的皇帝一定是不满甚至是生气的,这种时候他们就是收拾我们也是有理由的。但是我既然决定来了,又哪里能没有万全的准备?”。
众人眼睛一亮,只见洛芷珩终于慵懒的睁开了眸子,她漂亮的瞳仁在日光下闪烁着纯正的红宝石光芒,美轮美奂:“凡做大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地利我们是没有了,但是天时人和我们却可以有。此时正是连续两年大旱灾的时候,百姓们已经水深火热,虽然算不上民不聊生,但距离那个也不远了,穆王朝的皇帝和大臣们怎么可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