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间,身后传来脚步声,游彦回过头,看见一个一身素衣的年轻女子,游彦的视线在她面上停留,而后落到她微微鼓起的小腹之上,登时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孙玉瑶看见游彦也是一怔,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目光落在游彦那张与游礼相似的脸上,便也认出了他,福身行礼:“见过叔父。”
游彦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与这位侄媳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只觉得百感交集,他收回视线露出一点笑意:“你身子不便,不用如此多礼。”
孙玉瑶站直身,微微抬起头朝着紧闭的院门看了一眼:“叔父您这是,来看望父亲吗?”
“嗯,”游彦点头,“今日除夕,我回府向爹娘问安,顺便来看看兄嫂。”
孙玉瑶朝着身后的侍女看了一眼,那侍女立刻上前敲开的院门。孙玉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叔父请。”
游彦也不多言,跟孙玉瑶一前一后地进了院门。
二人进了外厅,立刻有下人进到内院去打招呼,孙玉瑶引着游彦坐下,还倒了茶给他:“叔父见谅,因着父亲母亲近来身体都不算好,所以我先让人去禀报,您且稍坐。”
游彦端起茶盏,凑在鼻间轻轻嗅了嗅,而后才抬起头看向孙玉瑶:“你自去忙你的,不必理会我。”
“我本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得了闲,来看望一下父亲母亲。”孙玉瑶面上和缓地笑着,端起自己的那杯茶,轻轻地喝了一口,“本就是自家人,叔父不必跟我如此客气。”
游彦朝着她看了一眼,却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喝了一口茶。
少倾,进去禀报的下人匆匆而归,先是朝着游彦看了一眼,才走到孙玉瑶身边,覆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孙玉瑶微抬眼眸,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下人退了下去。孙玉瑶放下手中的茶盏,朝着游彦笑了一下:“叔父也清楚父亲的身体时好时坏的,尤其现在天冷的很,多少有些反复。母亲刚让人回话,说叔父的心意父亲知道了,只是叔父今日来的不巧,正赶上父亲此刻正睡着,就不请您进去了。”
游彦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笑:“也好,兄长还是好生休养更要紧。”他将茶盏放回桌上,朝着孙玉瑶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待改日天气好了,我再来看望兄长。”
孙玉瑶起身,朝着游彦福身:“玉瑶代父母亲多谢叔父。”
游彦看了她一眼,虽然孩子的月份还不算大,但行动上多少已有些不便。游彦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今年是你嫁入我游家第一个新年,本应该是阖家欢乐之时,却没想到出了如此变故。让这诸多的事情全都落在你身上,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
孙玉瑶笑了起来:“叔父何出此言,依着我的身份地位,能够嫁入游府,本就是高攀。况且叔父也知道当日我在娘家时的处境是如何的难堪,现如今虽然才入门就孀居,看起来此生了无希望,但这府中上下总还是认我这个少夫人,从不会有人欺辱于我,我便已经知足。”她说着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至于后半生,有这个孩子在,便还有希冀。”
游彦看着她,又看了看她的小腹,轻轻叹息:“归根到底,倒是我害你这孩子还未出世,便成了遗腹子。”
孙玉瑶抬眼,平静地回视游彦:“玉瑶虽出身低微,却也是读过诗书,懂些道理的。相公他既然走出了那一步,自然也清楚如若事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至于别的……这世上之人皆有其宿命,而这孩子投身在游家,已经比其他的人幸运不知多少倍。”
游彦是第一次与孙玉瑶接触,忍不住感叹:“幸好你是个想的开的,这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娘亲,以后我倒是不担心了。殊文他此生,做错了许多选择,但能娶你进门,也算是我游家之幸,却不知对你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