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蔺俊飞都从车里钻出来了,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从车里出来。省公安厅厅长王玮大步走上前来,脸色不大好看,人还没走近,就厉声呵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在湖岭地面上出了事,他这个公安厅厅长也觉得颜面无光,自然要将气撒在湖岭当地的干部身上。
蔺俊飞却是笑了笑,说道:“王玮啊,也用不着这么大的火嘛?如果没有事情发生,那还拿咱们这些警察来干什么?不过告状伸冤不去找相关部门,却拦车告状,足以说明咱们的体制还是有不少问题啊。”
王玮显然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是有人拦车告状,可蔺俊飞敢出言批评体制,他却不敢接话,讪讪笑了笑,又说道:“要不我让人送他去省上相关部门?咱们抓捕犯人在行,这告状伸冤,可没有这职权啊。”
他这话倒也中规中矩的,许多事情管事管不过来的,况且也容易费力不讨好,倒不如直接送去相关部门。至少有自己的过问一下,对方也不至于吃了闭门羹。
蔺俊飞却摆手说道:“没遇到也就算了,可别人既然已经拦在了我的车前,至少也要过问一下,免得让别人寒了心。”
见蔺俊飞如此坚决,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脸色都不大好看。毕竟中央领导来视察,却碰到了拦车告状的事,传出去脸都丢光了。
一大群人簇拥着蔺俊飞向前面走了过去,而路边早就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拦车告状这种事,向来都只在戏里见过,不曾想却发生在了面前,当然不容错过。
不过大家更关心的是,究竟是碰到了怎样的冤屈,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要知道,刚才也就差了一点人就被撞飞了。像这种冲撞领导车队被撞死了都算是白死,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什么帽子。
而蔺俊飞的身份,也是许多人所好奇的。见那警车开道,沿途交警戒严的架势,都知道来了大领导,但领导究竟有多大,却又都不知道。甚至很多地方,中央领导都走了,才通过新闻媒体知道,原来前两天某某大领导来过。
一行人走到前面,却见第一辆警车在路面上留下深深的刹车印子,刚才情况的危急可见一斑。而车子前面,跪着一个浑身孝服的男子,男子深深的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多大年纪,不过那满头的银发,却显得格外苍老。
在男子四周,如临大敌般的围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眼睛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就仿佛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一般。而另一侧,几名交警耷拉着脑袋,被一名警官毫不客气的训斥。看样子,这名男子就是从他们的防线闯入进来的。
见到蔺俊飞和一大群领导干部过来了,这名警官才闭上了嘴巴,和其他人一道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是公安部的蔺俊飞,你有什么冤屈尽管给我说,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一定保证会对你所说的事情进行彻底的调查。”走到男子面前,蔺俊飞站住了脚,沉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很洪亮,以至于就连不远处路旁围观的众人都听到了。虽然真知道蔺俊飞的几乎没有,但那句公安部,还是令所有人的颇为震惊。
对于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来说,省市领导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存在了,更别说中央部委的大员。
男子闻言,身子微微一抖,随即又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此时众人才算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他年龄应该算不上大,充其量也就四五十岁,可却满脸的皱纹,显得格外沧桑,眼睛里也全都是悲凉,从他眼神里看不到半点生趣。
“蔺部长?你真是蔺部长?”男子刚开始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可看了一眼蔺俊飞警服上那亮灿灿的警衔,又看了犹如众星拱月般将他围在中间的其他人,才像是相信了蔺俊飞的身份,顿时是老泪纵横,哭诉道:“我冤啊,我有天大的冤屈无处申,今天总算是碰到青天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看到男子那止不住的浑浊泪水,众人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如果真不是走投无路了,谁又会采取这样一种办法?
蔺俊飞将男子扶了起来,语气沉重的说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要相信政府相信党,有任何的冤屈,都尽管说出来。没人替你做主,我替你做主!你先起来,慢慢说。”
蔺俊飞越安慰,男子的却是越止不住泪水,哭得极为伤心和凄凉,过了好半晌,像是将心中的委屈和悲伤全都发泄出来了,他这才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道:“我叫吴波,今年四十五岁,有一个女儿……”
和许多狗血的情节一样,吴波虽然其貌不扬,老实本分,却有个乖巧漂亮的女儿吴莉莉。这个女儿就是他的心头肉,从小生活再艰辛,他都没有让女儿吃过苦。而女儿也很争气,高中毕业后就考上了湖岭当地的艺术学院。每每提起,吴波总是感到无比的自豪,走路都是昂首阔步的。
可没过多久,噩梦就开始了。
那天早上还不到八点,吴波和以往一样,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去厂里上班,却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是女儿突发疾病,已经送去医院了。
这个电话宛若是晴天霹雳一般,吴波顿时就懵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就往医院赶,路上还差点被车给撞了。一路上还在不断祈祷,女儿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可任凭他紧赶慢赶到了医院,得到的却是一个惊天的噩耗:女儿因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他当场就晕死过去。
等他醒过来,发了疯似的要见女儿的尸体时,却又被告知,尸体已经送往殡仪馆了。而等他赶去殡仪馆时,仍然没有见到女儿,而是被告知尸体已经送往火葬场。他又赶去火葬场,等待他的,却只有一个骨灰盒。
一个活生生的人,几天不见却成了冰冷的骨灰盒,这样的现实吴波怎么都接受不了。而更令他生疑的是,没有家属的签字,甚至家属连尸体都没见到,火葬场就亟不可待的把女儿火化了,这也太反常了吧?
可不论是学校,还是医院,甚至是火葬场,对于女儿的事都躲躲闪闪,似乎极为避讳,这就更增添了他的怀疑。他认为,女儿的死绝非是像学校和医院所说的那样突发疾病,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经过他长达一年多不懈的努力和坚持,终于渐渐打听到了一些内幕。原来女儿那天并没有突发什么恶疾,而是被学校老师带出去帮忙招待什么客人。这种事在学校里很普遍,不少漂亮的女学生都会碰到。一来是去的学生考试会得到老师的一些关照,再有就是还有一部分酬劳,因此大家对此也并不排斥。
可不知道为什么,吴莉莉这次却偏偏出了事。听说她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究竟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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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别扭
.得知了女儿的真死因,吴波是悲愤交加,他根本就想不到,原本教书育人的学校,居然会让不谙世事的女学生去陪酒吃饭,他坚信,女儿的死,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令她难以接受的逼迫,这才会选择从楼上跳下來。
吴波为此三番五次的去找学校理论,可学校对此却不予承认,还斥责他是想要借此敲诈勒索,让保安将他暴打了一顿,赶出了学校大门,以后再來就连学校大门都进不去,就被保安粗鲁的拦在门外。
他也去找过公安机关报案,但公安机关却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立案,折腾了大半年,他不仅丢了工作,家里的积蓄也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同时,因为思念女儿伤心欲绝,身体也垮了,四十多岁看上去硬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可不论如何艰辛困难,他都沒有放弃一定要替女儿讨个公道的信念。
因此,听说湖岭來了大官,他就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硬生生的闯了进來,会有什么后果,他是连想都沒想。
听完吴波的哭诉,四周一片寂静,每一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一副激愤的表情,也难怪吴波如此悲愤了,这种事,就连旁人听了都觉得义愤填膺,就更别说当事人了。
姜云辉心头也很不是滋味,作为湖岭的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虽然他上任的时间并不长,但管辖范围内竟然发生了这等惨绝人寰的悲剧,委实觉得有些失职,有愧于吴波,有愧于千千万万湖岭的民众。
“竟然有这种事。”蔺俊飞眉头一挑,就怒不可遏的转过头來对姜云辉说道:“姜书记,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姜云辉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又沉声说道:“事先我不知情,但现在听说了,我会立刻抽调精干力量对此事进行调查,无论如何也给这位大叔和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蔺俊飞摆摆手,说道:“我不想听这些沒用的,当着这么多群众的面,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出调查结果,咱们能等,可人民群众等不了了,如果再不能给出一个准信儿,你让老百姓还怎么相信我们!”
“是啊,可别拖來拖去,又不了了之了。”人群中就有人起哄道,吴波也眼泪汪汪的看着姜云辉,似乎想从他口中听到期待的答复。
“这……”姜云辉不由就面露难色,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了,而且吴莉莉的尸体也早就被火化了,缺乏有力的证据,光是凭吴波一面之辞,想要在短时间内就查明真相,并非易事,如果夸了海口到时候却又做不到,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对政府的公信力也是一种损害。
一旁的王玮就有些不悦了,插话道:“姜书记,你们湖岭究竟有沒有信心和能力将这件事情查清楚,如果沒有,就由我们省厅來接手好了!”
作为公安厅的大厅长,对于湖岭市局局长的人选其实也早就心有所属了,只不过沒想到,临到头了公安部却插了一杠子,直接从武溪把陆明强调了过來,对此他虽然沒有说什么,心里却肯定是不大舒服的。
后來,公安厅出面要接手华明伟,却又被湖岭方面毫不客气的顶了回來,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要好好挤兑姜云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