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个多小时后,张铁在幽州城东面一片居民区中的一条偏僻小巷的尽头,再一次看到了把他的钱偷走的那今年轻的小偷。
在张铁到来的时候,虽然天空还有风雪,但这条小巷周围的百米之内,包括那墙上和房顶之上,都已经布满了穿着肃杀的黑色制垩服,带着弓弩和佩刀等武垩器,宛如黑无常一样的廷尉寺中密密麻麻的刑捕。
“让站在房顶和墙上的那些人下来吧,大过年的,别吓着人!”走进小巷之前,张铁淡淡的身边的人吩咐道。
听了张铁的话,他身边的人只是做了一个手势,那些站在房顶屋檐上的幽州城的刑捕们,就一个个消失得一干二净。
跟在张铁身边挥手的是一个老人,眉宇之间严肃如铁,眉毛有些煞气,一脸的不苟言笑,这个老人,是幽州廷尉寺的廷尉承,相当於张铁的副手,张铁不在廷尉寺的时候,也就是这廷尉承在主持廷尉寺中的。
幽州廷尉寺的廷尉丞说起来与张铁并不陌生,两个人在早在怀远郡的时候就已经认识,那一次,张铁成为骑士后第一次回张家老宅,恰巧遇到老爷子的大夫人垩大寿,因为王家千金的关系,张家的几个不肖子还在寿宴之中闹出一些龌龊之事,当时张铁招来给自己解围也顺带教训一下老宅中几个不肖子孙的,正是当时金海城的大司律张远山。
大司律一职在怀远堂中掌握的就是家垩族的刑律司法,怀远堂让张远山来做廷尉寺的廷尉丞,对张铁来说。刚好相得益彰。
比起张铁来说,张远山在刑律司法方面的老辣和经验。还有在怀远堂刑律阁中熬出来的那种冷肃干练的能力,正是对张铁最好的补充。
长风伯爵很会安排人。当张铁不再幽州城的这些日子,张远山主持廷尉寺,一切都井井有条,整个幽州境内,在廷尉寺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都没有出过半点乱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吞堂那用心险恶的弹劾,张铁才尤为愤怒。
这小巷之中,堆放着居民区中的一些杂物。那些杂物,都是些鸡笼蜂窝煤堆和破箱子之类的东西,和其他地方一样,太夏再好,幽州城再大,这一座城市之中,也有穷人和富人,有的人的住所可以金碧辉煌,亭台楼阁。有的人一家人也就只能挤在普通居民区中几十平米的房子之中——这里,也就是后面这一种人聚集的地方。
像幽州城这样的大城,不是哪里都有鲜花和阳光的,在那些没有鲜花和阳光较少的地方。同样有人在生存着。
飘落的雪花覆盖在小巷之中的那些杂物上,堆高了差不多有一尺来厚的雪。
小巷的地面上有些污浊,那是被无数人的脚步踩得融化的积雪。在那些尚未完全化开的积雪上,甚至还可以看到幽州刑捕们脚下穿着的豹头战靴靴底那清晰的纹路……
那些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也在无声的诉说着,在张铁来到这里之前。到底有多少刑捕进入过这条小巷。
就连附近那居民区中的居民们也没有想到这个不眨眼的地方,有一天会聚集着如此多的三司衙门如狼似虎的刑捕。无论在哪个大垩陆,能在这个职业上做得好得垩人,估计就很难找出几个可以让人看起来感觉可亲的人,那样的人,又怎么能够镇得住一干宵小奸邪,恶霸凶人。
在这大雪天,幽州城中廷尉寺的刑捕们出现在这里,就像是黑色的秃鹰一样,总带着一些让普通人望而生畏的不祥气息,附近居民区中的人,这个时候,一家家都拉起了窗帘,有胆子大的,也枝只敢在窗帘后面去悄悄的往这边打量着。
走到小巷的底部,转了一个弯,张铁就看到了早上才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今年轻人。
那个人像一截被人丢弃的破树根一样,面部朝下,躺在一堆用粗麻袋装着的杂物旁边,身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雪花,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周围鸦雀无声。
张铁叹了一口气,在那个人的屍体面前蹲下,把那个人的屍体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年轻而消瘦的脸,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在张铁把他翻过来的时候,那张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那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在心口位置有一滩殷垩红的血迹,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那个人身上的血,甚至还没有流出多少来就已经被冻结住了,所以那个人身边的地上都没有多少血。
那个人的眼睛还睁着,盯着阴沉的天空,脸上尤有一丝痛苦和惊讶的表情。
张铁认真的看着这张脸,他也没想到这个早上才和自己见过一面的少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屍体,只是普通的偷窃之罪而已,就算抓住,在监狱里关上一年半年也就出来了,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何至於此,张铁心中叹息。
“此人叫陆小双,无家无业,数年前,东北都护府决定修建幽州城的时候,当时号称号称百万垩人马进幽州,他随着那些修建大垩军和想找机会的人一起到来,原本只是一个乞儿,在城内也做些帮人跑腿传话的小事情混口饭吃,两年前,幽州城内的一个地痞王五收留了他,教他扒窃的技能,这个陆小双也就跟着王五,在王五的手下靠扒窃为生,在两个小时前,有人看到王五和陆小双一起走入这巷道,最终只有王五一个人离开!”张远山在旁边介绍着下面反馈上来的情况,“那王五的屍体也在他的家中被发现,已经吞药自杀,除了陆小双以外,王五手下还有七八个受他指挥的小贼。那些小贼此刻已经全部被廷尉寺缉拿,此刻正在审讯!”
张铁听着。不言不动,只是把手覆在了陆小双的面部。似乎想把陆小双的眼睛阖上。
在旁边的人看来,张铁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廷尉大人悲悯之情流露而已,所以,张铁的手在陆小双的脑袋上覆盖了几秒锺,一切都自然而然。
没有人知道,张铁此刻脑子里“看到”“听到”的,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
张铁低着头,似乎在注视着陆小双。别人自然也看不到张铁眼中闪动着的异光。
张远山说完,张铁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然后轻轻顺势抹下,在张铁的手离开陆小双面部的时候,陆小双已经闭起了眼睛。
张铁站了起来,再次叹了一口气,似乎意兴阑珊,“找个地方,把他好好葬了吧。就用你们找回来的我丢失的那几个金币,买口上好的棺木,另外那几个小贼也不用审了,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叫人送到幽州城的义堂之中,让义堂好生照顾教导,王五的家产全部查抄充公。所得资材全部送到义堂,另外在我今年的俸禄中拿出十万金币。也送到幽州城的义堂,让义堂留心幽州城内城外无家可归的少年与乞儿。务必令其不要再受奸人所用,误入歧途!”
听完张铁的话,张远山面色一正,拱手弯腰向张铁致意,“大人仁德!”
可以说,因为张铁今天的一句话和拿出的那十万金币的捐赠,以后这幽州城中的无家可归的少年和乞儿,就都有了另外一条出路,十万金币不是小数目,就算这笔钱每年只存在银行之中,那利息,也够幽州义堂每年多收养教导上千孤儿乞儿。
幽州城的义堂也是随着幽州刺史之争落下帷幕之后这两日才开始正式成立投入运作,自然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也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在以前,幽州未升格建制之前,这刚刚建好的幽州城可没有什么义堂。
张铁笑了笑,似乎已经把这件“小事”丢到了脑后,“好了,回去吧,随我到幽州城的其他地方走走,也看看这幽州城还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要过年了,让幽州城的百姓过一个太平年吧!”
……
廷尉大人要离开这里,廷尉寺中的一个如狼似虎的刑捕和三司官垩员也自然跟着离开,张铁交代下去的那些话,也自然有人去执行。
后面的一个多小时,张铁倒真的带着廷尉寺中的一干官垩员和刑捕冒着风雪在幽州城中转了一圈,虽然没有净街虎过街那种鸡飞狗跳的气势,但一干三司衙门的大人物走到哪里,还是让幽州城中一干等闲的百姓退避三舍,不敢轻易靠近。
也就是在这几个小时之内,过年之前的幽州城经历了一场短暂而剧烈的“严打”廷尉寺的大牢里,一下子也多出了一百多个偷鸡摸狗的城狐社鼠和平时名声不太好的地痞恶霸。那些人恐怕要在大牢里过年了,在普通人面前,这些人平日作威作福,而在三司铁衙的刑捕和官垩员面前,这些人简直比见了猫的老鼠还乖,那可半点都没有夸张。
在幽州城转了一圈,张铁也就重新回到了廷尉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