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2 / 2)

昏暗的烛火下,那张脸艳丽如牡丹,芳华盛艳,正是裴元舞。

她就那样冷静地看着她,幽幽的眸光在烛火下,仿佛幽冥鬼火,忽然淡淡一笑:“醒了?听说你快要死了,我终究觉得不放心,所以特意来看看你。怎么?看到是我,觉得很失望?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是容儿呢?”

华儿,是华儿也好,至少她能知道容儿的情况,而不必再被裴元歌的言语逼得发疯。章芸眼眸中突然绽放出光彩来,眸带祈求。

“是不是想问我,华儿的近况如何?”裴元舞幽幽地道,神情淡漠而冰冷,“我听说了,裴元歌常常来看你,是吗?是不是跟你说了容儿的事情,让你很担忧很担忧?所以,你想问问我,容儿到底怎么样了?你放心,”她的眼眸冰冷,声音却很温柔,“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慢慢地想吧!”

章芸愕然,望向裴元歌的目光里充满了千言万语。

“刚才不是说了吗?听说你要死了,我终究觉得不安心,所以才要来看看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不安心吗?”裴元舞慢慢走近,眼眸中的幽幽的冷光越来越浓烈,“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你死,我真的很不放心,担心你会把那件事告诉别人,所以,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断气!至于裴元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照看她的!”

最后一句话,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听得章芸寒毛直竖。

那是你的妹妹啊!章芸想要嘶喊,却喊不出来。

裴元舞竟然读懂了她的眸光,浅浅一笑,荣光照人:“是啊,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就像你还是生我的姨娘呢!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的!”说着,突然拿起旁边的枕头,蒙在章芸的脸上,狠狠地按了下去,感觉到手下章芸的挣扎,明亮生辉的美眸中慢慢有眼泪溢出,却不带丝毫的软弱犹疑,依然死死地按着,直到被褥下面再也没有动静,又过了许久才放开。

“虽然说,你病得快要死了,原本不用我动手的,可是,我说了,我不放心,要亲眼看着你断气才行,我说到做到!就像我跟你说,我会好好照顾裴元容一样,就一定会做到!”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威胁我了!

正文 154章 贵妃察觉

章芸的下场都是后话,但是好端端的突然将被软禁的章姨娘带过来,然后裴诸城大发雷霆,紧接着第二天章姨娘就被送到清心庵,任谁也知道这中间另有内情,只是,主人们不说,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打听,只能私下猜测议论着。

得到消息的裴元舞,只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怎么回事。

当年章芸给裴元歌下毒,因而害死明锦的事情,裴元舞虽然年纪小,但万事留心,也知道些端倪,更知道当年的章芸为了找能够不被明锦发现的毒药,翻了许多古籍,才找到那样两种混毒。后来,章文苑入宫前曾经找她相聚,原本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但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宫廷争斗,裴元舞就顺势向章文苑献上了这条计策,作为交换,章文苑要帮她制造机会,能够入宫成为贵人。

可惜,章文苑太过急躁,也太笃定那条妙计会有用,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把这条计策用在裴元歌身上,还被舒雪玉撞个正着,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折进去,顺带着连明锦之死都被揭开,这倒是裴元舞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这样也好,虽然没有了章文苑,但她在太后跟前已经露了脸,而且章芸也被牵连,被送到清心庵,暂时不必担心她会泄露秘密。至于章芸所说的那个同样知道秘密的人……。裴元舞冷笑,既然章芸能够把那样的秘密告诉那个人,显然是她的心腹,现在章芸被送到清心庵,那个人绝对会出现去见章芸,只要她想办法派人盯着,找出那个替章芸保守秘密的人,到时候一举将两人除掉,这个秘密就会成为永恒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

而在清心庵那种地方,无论做什么事只怕都不会有人理会……。裴元舞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杀意。

或许只有裴元容,对章芸还有点母女之情,听到这个消息后落了几滴眼泪,但她现在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再加上裴元容并不知道清心庵是什么地方,只以为是静养的所在,想着反正章芸原本就被软禁着,在哪软禁也都没差别,想了会儿便丢开了不再理会。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在宛如墨蓝色锦缎的苍穹中闪闪烁烁。

裴诸城坐在石桌旁,以手撑头,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倦怠之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即便如此,当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后,裴诸城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立刻警觉起来,换了神态转头望去,却见裴元歌一身绿衣,有些怯怯地站在月亮门前,正试探性地望着他。

裴诸城笑了笑,点点头,向她招招手。

裴元歌微微松了口气,跑过来在他旁边的石凳前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裴诸城。

“歌儿,你早就知道了吧?”在女儿面前,裴诸城依然带着浅浅的笑,但笑意中却透漏出几分苦涩,“所以当初,你才会想要把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们统统撵出去,重新挑选丫鬟,是不是?在那时候,你就知道章芸不是好人,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们也不是好人,是吗?”

裴元歌犹豫了下,点点头:“嗯。”

“那魇镇的事情?”一理通,百理通,现在知道章芸的所作所为,裴诸城再去回想先前的诸多事情,原本从来没有想到的真相便慢慢浮出水面。他的神色有些悲哀,轻声道,“歌儿,告诉父亲,魇镇的事情,是不是你自己安排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把白薇和白芷她们撵出静姝斋?”

裴元歌咬唇,最后还是点点头:“对不起,爹,我也骗了你!”

“傻丫头,应该爹跟你说对不起才是!”这声“爹”,顿时勾起了裴诸城无数的情绪,刚毅如他,眼眸中也不禁浮现些许泪光,愧疚而又慈爱地将裴元歌揽入怀中。如果他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好好地爱惜歌儿,相信歌儿,歌儿又何必做出魇镇的事情,自己诅咒自己?由此类推,这些年来,他征战在外,章芸掌府,歌儿受了多少辛酸委屈?难怪她才十三岁的孩子,就变成这样沉静稳重!

“爹只是被章姨娘骗了而已!”裴元歌轻声道。

如果是最初重生的她,或许还会怨恨裴诸城,但经历这么多事情,裴元歌很清楚父亲对她的心思和疼爱,真的是恨不得掏心挖肺。至于那些苦楚……。前世的她不也被章芸彻底欺骗吗?如果说最初的她愚钝顽劣,看不穿章芸的阴谋算计,在嫁到万府后,经历万府和商场的磨练,渐渐敏锐的她,却还是被章芸所蒙蔽,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看待?何况是心思耿直的父亲?

“不是的。”裴诸城摇摇头,“爹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这么多委屈,就是爹的错!元歌,以后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以后如果再出现像章芸,桂嬷嬷,白薇白芷那样的事情,你就直接告诉爹。也许,有时候爹的看法跟你不同,但不管怎样爹会记着你的话,心存思忖,慢慢验证。但无论如何,不要再做出魇镇这样的傻事,好不好?让我们都学着彼此相信,好不好?”

裴元歌一怔,相信两个字,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却很难很难。

裴诸城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认真的,所以并没有催促,也没有因为她的犹豫而面露不豫,相反,她在犹豫,代表着她的确在认真思索他的话语,考虑他的建议。所以,裴诸城很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好,我答应父亲!”

裴元歌的脑海中闪过千思万绪,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父亲对她的好,毋庸置疑,也许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他。但是,关于前世的种种,以及章芸、裴元容和万关晓等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父亲。重生之说太过荒谬,难以取信是一回事,除此之外,即使父亲相信了,以他豪爽的个性,也只会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些事情,但是,一死并不是她想要给这些人的,再死之前,她要让他们也常常活在地狱中的滋味。

除此之外,其余的事情,或许她都可以试着去相信父亲。

“爹,我想要跟你说大姐姐的事情。”裴元歌原本就想说这件事,再加上裴诸城又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或许可以先拿裴元舞的事情做个试探,便慢慢将裴元舞在宫中的言行说了出去,“爹,虽然说太后垂爱是好事。但大姐姐似乎心思太热,我担心会给裴府惹来祸患。说句不该说的话,叶氏现在似乎声势浩大,更有太后之尊,但是,我总觉得叶氏有种危如累卵的感觉,大姐姐和太后走得太近,未必就是好事。”

听到裴元舞的所作所为,裴诸城不禁皱起了眉头。

之前绣图的事情,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裴元舞功利心太强,但后来裴元舞自己认错,又自请禁足思索,之后变得安静沉稳,似乎绝了那份心思。但听歌儿这样说,舞儿非但没有断绝攀龙附凤的心思,反而越来越烈,只不过学会了伪装掩饰而已。若是这样的话,那结果反而更严重!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让人叫舞儿过来,好好地问问她,以后也会注意她的言行,若她真有这样的心思,我定然会拦阻!”裴诸城思索着道。

若是裴诸城听了她的话,就立刻表示完全相信,然后将裴元舞叫来大加斥责,就显得太过虚假,毕竟,真正的信任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在漫长的时间中慢慢磨合出来的,现在,父亲正如他所承诺的,把她的话放在欣赏,认真地考虑,然后加以验证。裴元歌对这个状态很满意,又道:“还有……。父亲,您应该跟母亲赔罪道歉的!”

“……嗯!”裴诸城深深地吸了口气,点点头,“应该的,我这就去!”

来到蒹葭院主室门前,裴诸城伸手欲敲门,却又有些迟疑,随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正要敲门下去,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露出舒雪玉的脸,看到他也是一怔。两人都怔楞了许久,最后还是裴诸城先开口道:“对不起……。关于章芸的事情,还有锦儿的过世…。我冤枉了你!章芸刚进门的时候,你就曾经说过,她不怀好意,是早有预谋进来,可是我没信,还觉得你在故意针对她……。也许你那次说得对,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

舒雪玉慢慢地垂下眼眸,轻轻咬住嘴唇,神情变幻不定。

真正话到嘴边,裴诸城才察觉到言语的苍白无力:“其实,说这些也没用……。封院十年,你受了很多委屈,不是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够弥补挽回的……。”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让时间倒流,这十年……”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再加上心中愧疚,难以言语尽述,最后只能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但只要我能做到的,总会尽力去做。”

他这一生,真的很失败!

作为爱人,他却不能够护住锦儿,让她面对着裴府内的明枪暗箭,最后终于香消玉殒;作为丈夫,他冤枉了舒雪玉,封院十年,让她受尽委屈;作为父亲,他没能够好好照顾元歌,让元歌小小女孩受尽辛酸磨难……。他其实想要好好地保护家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但到最后,却似乎都是亏欠亏欠,还是亏欠……。

所以,当从章芸嘴里知道真相时,他暴怒着离开,不止是因为锦儿竟然是被章芸所害,更重要的,则是因为他认识到自己的失败。到底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呢?似乎只是因为他的愚钝,为人所欺;又似乎所有的根源都是章芸,因为她在玩弄手段……。但是,又似乎不全是这样。不止是章芸,之前的那两个姨娘也同样如此,栽赃,陷害,污蔑,层出不穷……

裴诸城的心里有着深深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