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哼了一声:“下去吧!”
等岑平走了,阿善道:“女郎想他可以查出多少?”
“原也没指望他。”牧碧微道,“那日晚上子恺来过,他让高七去查了。”
阿善略松了口气,聂元生对姬恊的安危当然不可能不上心。
她心思放到了春狩上,“这三年来宫里新人如云,这一回这吕氏看来是加定了。”
“加就加吧。”牧碧微无所谓的道,“不过一个御女,就算她有康氏的福分封了妃又怎么样呢?康氏如今不也是向大高妃靠过去了?”
说到此处,她问,“大高妃这回春狩听说自请不去?”
“正是呢。”阿善道,“据说是因为皇四女身子弱,大高妃放心不下她,原本太后还劝说了,说可以将皇四女暂时送到和颐殿去,但大高妃说太后已经抚养着皇长子与皇次子,不敢叫太后再多操劳。”
“她是怕任太医太操劳了吧?”牧碧微讥诮的笑了笑——皇四女乳名瑶光,至今没有封号,在宫中三位公主都是出生不久就有了封号的情况下,皇四女如今都三岁了还没公主封号,甚至名字都没起,不是姬深不喜欢这个女儿,而是大高妃以皇四子满周才起名为借口,说担心皇四女,请求等皇四女长大成人再行晋封起名——在牧碧微看来她是被任太医吓着了,惟恐哪里招了嫉妒。
阿善笑了笑道:“大高妃和小高妃倒也可笑,陛下明明更喜欢大高妃的,偏大高妃与女郎一向根本不太希望陛下到瑞庆宫里去,小高妃呢从前据说和曲家郎君彼此恋慕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哪里晓得进宫后倒是一心一意的争宠,偏偏陛下又不是太中意她……”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牧碧微淡笑着道,“大高妃进宫无非是为了弟弟,如今有了女儿又惦记着保住女儿,她身份和普通宫妃不同,乃是陛下表妹,又是高家的女郎出身,自然是惟恐被卷进了前朝的角力里去伤了!再说她现在已经是上嫔之一,又有了亲生女儿做伴,地位稳固,生母和弟弟的前程也有了保证,当然就懒得再去争得头破血流了,关起门来好生过日子是正经!小高妃么,之前无忧无虑的只要一心和情郎相好,进宫之后,情郎没了指望,娘家这个靠山也用不上了,无儿无女,位份还一直比与她有仇的大高妃低,她能咽下这口气吗?”
“奴婢觉得小高妃对陛下未必没几分爱慕呢,毕竟从前小高妃惹出高阳王和王妃双双被流放的事情来,不就是因为她讥诮了高阳王的长相吗?”阿善若有所思道,“可惜即使是不怕死,也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成端明皇后的!”
“她要爱慕就爱慕去吧。”牧碧微对小高妃兴趣不大,微微冷笑着道,“反正她当年讨好还是右娥英的端明皇后,在锦瑟殿里也不是没被留过饭,苏家厨子的手艺……她比宫里这些新人领略的还早呢!”
却因为阿善提到高阳王被流放之事,又勾起了牧碧微如今真正惦记的事情,沉吟了片刻,到底还是吩咐道:“使个人,叫云梦如进宫来一趟罢。”
阿善神色一紧:“女郎?”
“子恺与我说了些事情,西北……倪珍也许与当年雪蓝关破有关,只是我还要等大兄那边的答复。”牧碧微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道,“叫云梦如进宫,一来给她说点消息,二来也问问她在西北住的那些年,可有察觉到这些端倪。”顿了一顿,她无奈的道,“其实本来应该和寒夕说的,奈何寒夕那性.子我实在不放心!”
第十章 旧怨
云梦如还没进宫,牧碧城却先到了澄练殿,因为西平公主搬到凤阳宫去了,姬恊年纪小,还没开始学骑射,不像西平公主那么崇拜和亲近这位小舅舅,只是问了好,行过家礼,就被和牧鸢娘一起打发了出去,姐弟两个说起正事,牧碧微迫不及待的问:“可是大兄托了你带手书来?”
“没有。”牧碧城却摇头道,“大兄说私传信笺被发现了不好,叫我直接来和阿姐说清经过。”他不是擅长作伪的人,这么说时脸色很难看。
牧碧微一看他脸色心里已经有了数,还是道:“你说。”
“倪珍嫉妒叶子归,当年阿爹也是心里有数,只是两人皆是兵道之才,又难得一样出身寒门,只不过叶子归比倪珍小了十几岁,才会职位不及倪珍,阿爹有意调和他们,以使两人和睦,但始终无果,阿爹才将倪珍调往巴陵城!”果然牧碧城开口就直点主题,道,“不想后来倪珍竟嫉妒至此!”
“阿爹是什么时候知道倪珍与雪蓝关丢失之事有关的?”牧碧微蹙紧了眉,喝问道。
牧碧城沉吟道:“阿姐进宫后不久,咱们家在西北的人就传回消息,暗示倪珍与安平王的来往了。”
“那为何不告诉我!这么多年了,阿爹也没弹劾过他?!”牧碧微心头火起,拍案怒道!
牧碧城忙道:“阿姐先别生气!阿爹也是无法,阿姐知道,当初阿爹与大兄被飞鹤卫押解还都时,倪珍尝用五百里加急上书为阿爹求过情!再加上当时何氏……何况咱们家在西北的人虽有怀疑,却无铁证,贸然说出,只会平白坠了咱们家的名声!后来倪珍又是把场面做足了,阿爹抓不到他把柄也没办法……这次我进宫前,阿爹也有话要我转告阿姐,如今皇长子即将开蒙,四皇子后面也要开蒙了,接下来至少两三年,前朝后宫恐怕都很动荡,既然咱们家人如今都好端端的,就先这样罢,不然现在揭发出来,恐怕为人所利用,反而引出大事!”
大事……牧碧微脸色变幻几次,才道:“这么说来,当年雪蓝关丢失,果然是倪珍勾结安平王所为了?嘿!怪道我想阿爹守关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竟然会被柔然探子混进来……”
牧碧城皱眉问道:“阿姐,我很不明白,倪珍嫉妒叶子归,借刀杀人,他勾结安平王也许是为了一旦事败,在朝中可以另外有个依靠……但听起来,安平王仿佛也对咱们家有敌意?这是为什么?”
“这是陈年往事了。”牧碧微轻描淡写的道,“还得追溯到高祖时候。”
牧碧城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想牧碧微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就转了话题问起他妻子来:“听说春芳又有了?”
“大夫说还要过几日才可以确诊。”牧碧城已经有了嫡长子了,就不那么急着一定要个次子或长女,不怎么在意的道,又追问,“阿姐,咱们家和安平王到底有什么仇怨?值得他拿军国大事来谋害咱们?当年雪蓝关丢失的时候我年纪小,只知道是件大事,如今跟着阿爹学兵法,越发觉得惊心——那一回,一个不小心可是中原沦丧啊!”
牧碧城说着,即使如今雪蓝关还好好的在梁人手里,也不禁神色肃然!
牧碧微看了他片刻,才道:“倪珍和安平王也不傻,那次入关的只是柔然某个部落罢了,当时其他部落都不在附近。”
“那安平王……”牧碧城被她绕来绕去却念念不忘记自己迷惑的地方。
“他从前有些不臣之心,高祖时也不是没冀望过储君之位,曾想让咱们阿爹帮他,但你也知道的,咱们阿爹哪里肯插手皇家的事情呢?”牧碧微垂下长睫,掩住情绪淡淡的道,“为了躲他,先帝的时候阿爹索性自请守边,也是为了避开此事,也因此他心中怀恨,与咱们阿爹百般的过不去!”
牧碧城一惊:“竟有此事?”
“你知道就好了,这些都过去了,如今陛下膝下有儿有女,这储君之位与他可不相干。”牧碧微叮嘱道,“阿爹很不喜欢提此事,你别去问他,免得惹他不高兴。”
“阿姐放心。”牧碧城为人单纯,但也不是全没脑子,牧碧微这番解释……他忍不住又问,“可是阿姐,安平王此举殊为不智!谁不知道陛下乃是高祖亲自抚养,早就当成太孙看待的,高祖临终,更是力保陛下储君之位!当初济渠王叛变失败,大梁诸军都被清洗过,谁还敢帮着皇子夺储?毕竟高祖和先帝本来就是戎马半生的帝王啊!”
牧碧微心不在焉道:“安平王难道很聪明吗?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前几日我去探望西平,她还惦记着你,嚷着这次春狩要你再教导教导她箭技呢!你想想好了怎么教她吧……”
牧碧城果然被引开了注意……
………………………………………………………………………………………………
春狩前两日,岑平过来禀告牧碧微交代他查清楚的事情,他才开口说:“奴婢翻过内司的记录……”
“内司的记录你心里有数就好。”牧碧微蹙紧了眉,“只需说结果。”
岑平忙道:“是!”复说道,“涧仙红上的确被撒了断魂草的粉末,据奴婢所知,有机会动手脚的人虽然不多,但能够在宫里弄到断魂草粉末的,却只有两个宫人嫌疑最大……奴婢无能,至今也没弄清楚是哪一个。”
“谁?”
“一个是嘉福宫的内侍韩才,一个是庆云宫的宫女田艳儿。”岑平无奈的道,“那韩才虽然不是嘉福宫的主事内侍,但小高妃向来用他跑腿的,奴婢使人将他拘到内司没怎么问,小高妃就亲自过来要人……”
牧碧微不悦道:“你身内司之监,在雷大监侍奉陛下的时候,内司上下的事情便是你做主!小高妃区区一个充华,从进宫到现在都没晋过位,连她都能从你手里要人了,你这个监是怎么做的?”
岑平叫苦不迭道:“回娘娘的话,这差使是娘娘交代下来的,奴婢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呢?这也是娘娘心慈给奴婢一个机会,不然换作旁人连奴婢自个都要进内司受一遍刑再来问话了!小高妃过来要人奴婢自然是不肯给的……但究竟是宫妃,她强闯进内司,奴婢们也不敢很是阻拦……”
“怎么韩才就这么被她带走了?”牧碧微狐疑的问,小高妃虽然是太后嫡亲的侄女,论起来在高家的身份比大高妃还要重要,但她不受宠不说,连太后也因为她当年惹下来的事情对她很不满意,久而久之宫里也没什么人怕她了,不过是念着太后和她的娘家,也不至于明着与她过不去罢了,像岑平这样积年的宫人,惯会踩低拜高,区区一个小高妃哪里能让她就把人要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