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睡,宋尧山却醒了,眼神清明,嘴唇红润,哪还有一丝难受的模样,他将崩了纽扣的外套脱下来轻手轻脚披在她身上,坐直了怔怔凝着她。
“对不起,我故意的,你——”他抿了抿唇,冲着谷陆璃侧脸轻笑,嗓音低沉轻缓,“你担心了对不对?你心疼我了吧?”
“确定你把我也放在心上,就可以了。”宋尧山复又躺倒,一手枕在耳下,侧身看着她,眼神温柔,“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
谷陆璃睡到半夜,还是让手机震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掏出手机,见是谈方方的名字在上面闪,按了接通键:“喂,师姐?”
她听着手机,另一手揉了揉眼睛醒了神,这才发现她披着宋尧山的外套,还坐在宋尧山的车上,身上已经被系好了安全带。
谷陆璃半坐起身,宋尧山正开着车,余光瞥了她一眼,道:“学姐,你再躺一会儿,我现在送你回家。”
谷陆璃应了他一声,想他伤势也无大碍,也就没多嘴一问,注意力全部转在了手机上。
谈方方那头刚唤完她一声:“阿璃。”,便听见了宋尧山的声音,她顿了一下才道:“你跟宋尧山在一起?”
谷陆璃说:“对,师姐有事儿吗?”
“阿璃,我昨天见宋尧山朋友圈里发了张结婚证的动态.....跟他结婚的人——”谈方方犹不可信地问,“真是你?”
谷陆璃十天半个月也记不起来刷一次朋友圈,闻言也没太大情绪波动,只坦白道:“是。”
“什么时候——”
“前几天。”谷陆璃望着前方,外面似乎临到午夜变了天,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响声清脆,宋尧山开了雨刷,她视线忽然就花了。
“......阿璃,”电话那头静了片刻,谈方方欲言又止,她貌似也在外面,周遭很吵,有嘈杂的人声,还有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她呼吸急促,嗓音微微沙哑,带着些许挣扎与纠结慢吞吞道,“迟肃然喝醉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闹着要见你,我想——”
“你们在哪儿?”谷陆璃出言打断她。
“就在咱学校附近的酒吧,咱们以前去过——”谈方方话还没说完,那边猛然就蹿出来一道迟肃然含着浓重醉意的一句“阿璃,我爱你!”。
“......我让宋尧山过去接你们,下雨了。”谷陆璃顿了一下,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视线虚虚投在前车窗上,望着车窗外越下越大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嗓音如雨般冰凉,道,“你就让他喊吧,再怎么喊也不过就是这一个晚上的事儿,等他闹够了,酒醒了,天亮了,他也就该明白,我的确——已婚了。”
谈方方:“......”
“那就不用了,”谈方方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有难过却也有释然,“别麻烦学弟了,我找其他人来接他吧,都这么晚了。”
谷陆璃垂了下眼眸,应了声:“好。”
谷陆璃挂断电话,什么都没再说,故作出的一副坦然模样中却透出一丝明显的怔忡来,宋尧山抬眸从后视镜中觑了她一下,状似随口地问她道:“学姐你要是担心,我们绕过去接他们一下也是没什么的。”
“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谷陆璃淡淡回他,“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那你在纠结什么?”宋尧山生怕她将情绪都憋着心里,故意引了她说话,“内疚啊?”
“我为什么内疚啊?内疚个鬼。”谷陆璃转头瞪了他一眼,嘴硬了没半分钟,又自言自语似得补了句,“是那种——盛情难却,但还是却了的感觉,不是内疚,就是觉得——还是有些对不......有负......”
谷陆璃抿了抿唇,罕见得丧失了语言能力,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斟酌了字句也未能表述清楚,只直直望着前车窗外浓重夜色中快速移动的路灯,喃喃道:“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学姐,你的厌男也不过是讨厌那两——”宋尧山下意识便想劝解她,话到嘴边又抿了回去,“其实,你可以尝试下接受别人的。”
“不必。”谷陆璃干脆利落地扔给他两字。
“为什么?”宋尧山问。
“因为我不相信爱情。”谷陆璃理所当然地回他说,“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没那么招人喜欢,灵魂很无趣,别人喜欢不了我多久。”
原生家庭的影响对她太过深远,这对她是道无解的题,宋尧山对她欲言又止,只摇了摇头也说不出话,更何况,以谷陆璃的脾气,如果连她自己都看不开,那基本就没人能劝她看得开,她不吃劝解那一套。
“那你呢?”谷陆璃侧身认真觑了他一眼,着实不解地问他道,“你跟我这种人不一样,我其实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执意要形婚,我依然不觉得你有这个必要。”
第27章 婚前琐事
宋尧山让她自我放逐似的一句“我这种人”戳了把心窝,偏头静静凝了她一瞬,这才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注意车道动态,眸里正大光明地敛着把情深似海:“因为我要等一个人,或许要等她很久,五年,十年,或者十五年,二十年。我在等的那个人,我喜欢了她好多年,我相信我这一生除了她,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谷陆璃似乎是因他的痴情而愕然了一刹,抑制住心头那一瞬间莫名的窒息感,下意识道:“她——”
“她结婚了,”宋尧山继续凝着窗外那在午夜中显得格外湿润的荀城老城,坦然笑着说,“她嫁人前我就晓得她喜欢我,只是她自己不明白。”
“所以,你——”谷陆璃闻言又是一怔。
“我在等她明白过来,会回来找我的那一天,但是,”宋尧山耸了下肩,五官倒影在车窗上,虚虚实实看不清,他继续道,“我父母,嗯,你明白的。”
谷陆璃愣了半晌,似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表情不大自然地觑了宋尧山一眼后又瞥了他一下,见他侧脸无辜而纯情,颇难以启齿道:“虽然你这个愿望严格说来也不大厚道,算了,也没蓄意破坏人家家庭,但是......好吧——”
谷陆璃吁出一口气,纠结地看着他,语言能力再一次离家出走了:“我也不晓得怎么说了,你要等我就陪你等,真到了那一天,你告诉我,我跟你——”
“跟我离婚?”宋尧山接了她的话,偏头笑了一声,没什么用意地点了两下头后,视线又转了回去,“学姐,我也一直忘了问,你有想过要形婚多久吗?”
谷陆璃还处在胸闷气短,张口结舌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状况中,闻言抽抽着嘴角,又是一怔,已是什么都不大想了,直说道:“我这辈子就冲动过两次,一次发了微信找人形婚,一次打了电话确定要形婚。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也只能如实回答你一句——我没想过。不过既然你是有计划的,一切就都按你的情况来吧。”
宋尧山笑着应了一声,却再什么也没说,随意点了点头,寻了空车位,将她送到了院子口。
谷陆璃开了车门出去,绕到宋尧山那侧时,宋尧山也下来了,只一手扶着车门看着她莫名其妙地笑。
“好啊,那就多谢成全了,合作愉快啊,”宋尧山迎着昏黄的路灯,头顶铺着一层浅淡的柔光,眼里却隐约盛着耀眼的渴望,冲谷陆璃挥手告别,笑着又将适才那话题兀自接上了,“谷学姐。”
谷陆璃冷不防就让他那眼神刺了一下,似乎心里猛然裂了个小口子,在往外哗啦哗啦漏什么,漏完她又莫名有些混乱的轻松感,想说:嗯,这样就很好。
她连句“不谢”也没说,眼神复杂地转身走了,宋尧山两手抄在裤兜里,将一套西装撑得没型没款,眼角蕴着笑意凝着她背影,突然扬声道:“学姐,周二见啊!”
他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身子以二倍速恢复,不咳了也不哑了,总算是能复工了。
谷陆璃闻声远远站在院门口转了身,倏尔就笑了,掀了掀眼皮,三分嘲讽七分调侃地冲他也提了嗓音道:“嗯,总算是周二能见了,我课都上完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