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灵轻轻的摇头，堆满着笑意的脸上，终于挂起了两点晶莹：“主人一定觉得我很傻，很不听话对吗？”

凌尘：“……”

脸上的泪点被炙热的火焰瞬间蒸发，汐灵的双目一直注视着他，直到视线变得迷蒙：“主人，你知道吗……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我不知我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生，又为什么出生，我只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只有沸腾的火焰和无色的天空……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的父亲和目前是谁……”

凌尘：“……”

“我在孤寂中出生，孤寂中成长，从来没有过朋友，没有过伙伴，它们都害怕我，见到我就会逃跑，没有一个人、动物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和我玩……慢慢的，我习惯了，一直都是一个人，甚至会主动避开那些人、动物、精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我的生命里没有任何的色彩，每一天都只是单纯的活着，然后在孤寂中，一点一点的认识着这个世界。”

“后来的一天，我遭遇到了魔帝和十魔兽的攻击，我被击败，落入了魔帝和十魔兽的封印之中，从此之后，我失去了所有的自由，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束缚之中，闭上眼睛，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睁开眼睛，看到的永远只有黑色的丝线和冰冷的墙壁。就这么过去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那种无法动弹、无法语言的痛苦，让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渴望着自己能够马上死去，甚至痛恨着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却早已不奢望自由。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救我，那个束缚会困住我两万年，然后，就会是我的消亡之日，那时的我一直在渴望着那一天的早点到来让我解脱。”

凌尘的心轻轻颤抖，他一直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有着如此强大力量的汐灵竟然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一步步走来。汐灵终于无法再撑起笑颜，目中泪痕成股落下，因为她最明白自己今天的结局，她不甘，不舍，但也绝不后悔：“但是，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我等来的不是死亡和解脱，而是主人……从来没有见过我，和我没有任何交集的主人闯入了那里，并且用不可思议的能力把我救出，给予我做梦都不敢奢望的自由。或许，自由对其他生灵来说是再平常，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对于我，却是梦一般的恩赐。是主人给予了我自由，给予了我新生……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不惜一切的报答主人，用自己所剩余的力量永远守护着主人，纵然要付出死亡的代价，也绝无犹豫和怨悔。”

“后来，我跟随在了主人的身边……也许主人一直都不知道，成为主人的宠物，那不是对我的一种束缚，而是我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就如我最初告诉主人时说过的我想永远跟着主人，那是我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我因主人获得自由，想用一切去保护主人，也想自己以后不再孤单一人……从此，我和主人进入了属于人类的城市，和主人一起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认识了很多人，获取着那么多新奇的信息，做着任何主人希望的事。有人陪伴，有人关心，有人依靠，有人夸奖的感觉真的好幸福，和主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那么的快乐的满足，曾经不敢想象和奢望的那种快乐和满足。但是，和主人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好短暂……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主人了。”

“汐灵……”一声轻唤，凌尘已经无法言语。

这个让战魔兽都恐惧战栗的强大生灵，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在孤寂中成长和生存，它被无数生灵恐惧，被无数生灵仰望……但谁又知道，它所渴望的东西却是那么的简单和单纯。

“不过，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汐灵洒泪摇头：“能有和主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好满足。这些，都是主人赐予我的，能遇到主人，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即使知道主人可以复活，我也根本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主人在我的面前死掉……所以，请原谅我的任性和不听话……如果，如果汐灵还能活着，一定……一定不再任性，永远都听主人的话……”

金色的光芒停止了沸腾，空中的九个“金色太阳”的光芒早已达到了极限，不再加剧。此时的“九阳”远远不及当初在寂魂岭上的九阳，但恐怖的气场让凌尘确信，它依然能瞬间陨灭战阙之骸。

凌尘把手放在胸口上，那里一阵难受的沉闷。他和汐灵相处的时间的确是格外的短暂，加起来也不过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天，但它与汐灵之间，又岂是简单的主人与宠物的关系。他不会忘记汐灵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为他的宠物，更不会忘记它当初为了救他而不惜焚烧自己的生命而发动九阳天怒。

他收留汐灵，是为了拯救它的生命。将它带在身边，也同样是想守护这个为了他不顾自己生命的女孩。

当初，他救下汐灵，完全是随心之举，整个过程都是轻而易举，救过之后，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中，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当初救下的那只美丽的赤色大鸟，会为了报答他一次次的不顾自己的生命，如今，甚至已将自己逼入不可挽回的绝境……它不是普通的生灵，它可是能够操纵无根之火，连魔帝和十魔兽都恐惧的至强之灵啊……而凌尘，仅仅是踏足这个世界没多久，处在力量最底层的小小玩家。

看着汐灵已经布满泪痕的脸颊，他想说什么，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他看到尽在咫尺的汐灵又一次的笑了起来，然后，她缓缓靠近……一个柔软的身体扑到了他的身上。汐灵用力的抱住了他，能够拥抱他，这是它在跟随他之后，一直都渴望可以做的事。

汐灵把螓首埋在他的胸前，闭上了泛动着金芒的眼睛，享受着这生命最后的短暂温暖……凌尘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僵硬着身体，合拢起双臂想要抱住她，但他手臂碰触到的，却只有一片虚幻……汐灵，已经消失在了他的怀中，只有耳边响起了一声轻柔，飘渺，又带着太多不舍和心伤的声音……

“再见了……我的主人……”

轰！！！！！！

燃烧中的九个金色太阳轰然爆裂，一瞬之间，周围的世界，已被金色的火焰所充斥，化成一个金色的海洋，一切的一切，都被金色的火焰所吞噬。沸腾的金炎灼烧着地面、灼烧着城堡的每一寸，每一个角落，灼烧着发出声声惊恐怪吼的战阙之骸……

砰！！

坚不可摧的城堡之壁被轻易无比的毁灭，外界的光明迫不及待的想要渗入，却瞬间被漫天的金芒所吞噬，脱离了阴森城堡的束缚，金色的火焰肆无忌惮的冲向了更高的天空，蒸发着层层的暗雾，将遥远的上空都映成了深邃的金色……

唯一没有受到金炎影响的，只有凌尘。他如一具雕塑般站在金炎之中一动不动，汐灵的攻击再可怕，也永远不会伤害到他。

-2227500，-2227500。

金炎吞没战阙之骨的那一刻，两个鲜红的伤害数字他看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伤害，将它那长的可怕的血槽一瞬间完全清空，巨大的身体也在金炎的灼烧下缓缓的倒下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至于那个半魂少女，她受到的伤害被瞬间转移到战阙之骨的身上，应该不会死亡……但她纵然还存在着，在凌尘眼中也并不可怕。

阴森城堡也在金炎的灼烧之中快速的消失不见，直到在视线中消失的无影无踪，铸成这个城堡的白骨全部被焚化成虚无，再也无法阻挡凌尘的退路。

第161章 不灭的意志

随着最后一片骸骨碎片的被焚尽，白骨之林中再也没有了阴森城堡。就连铺在地上的无数白骨也被焚烧殆尽，露出了万年不见日月的漆黑土地。虽然汐灵在释放九阳天怒时刻意控制了范围，但冲出阴森城堡范围的金色火焰依然殃及了周围近千米的范围，让这千米之内的一切都被焚成了灰烬。

再可怕的火焰，也终究有它熄灭的那一刻，当阴森城堡的最后一个碎片消失时，九个金色太阳也在空中完全全全的消失，火焰也停止了沸腾，快速的熄灭着。没有了遮掩，光线肆无忌惮的洒下，让凌尘的周围再也不是一片昏暗。

一个赤色的影子从空中缓慢的飘下，如被轻风托着的棉絮一般轻盈。凌尘向前一步，伸出双手，将下落中的汐灵接住，不让它跌落在灼热的地面上。

汐灵身上已经没有了火焰，碰触着它的身体，凌尘甚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热感。它的身体在轻颤，凤首想要仰起，却已无法做到，只能发出一声虚弱的几乎无法听清的沙哑嘶鸣。

“汐灵……”凌尘咬了咬嘴唇，却只能发出一声无助的叹息，这个结果，在汐灵释放九阳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无法改变，也根本不可能改变，更没有能力去拯救现在已经燃尽自己的生命之炎，濒临死亡的汐灵。

“汐灵，你有着金乌才有的能力，让强大的魔帝和十魔兽都对你那么的恐惧，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神月大陆的普通人类。在这个世界里，千万个我的生命加起来，也不及你的一片翎羽珍贵，我有什么资格让你这样……”

凌尘有些失魂落魄的低念着……他这一生，承受最多的是各种痛苦与折磨，最少的，便是温暖和恩惠。在遇到水若之前，他眼中的世界是冰冷的，他眼中的自己同样是冰冷无情，比魔鬼还要可怕。水若改变了他一生，他愿用自己一生去报答，当年的那种感激和温暖，也早已在片刻不离的相处之中，化作了永远无法隔断的情感与依赖。而除了水若和自己的养父母，他从不认为自己亏欠任何人……

而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一个他随手救起的“兽”，却一次又一次的用生命在保护着他……

“当初我救你，不过是一个随心而简单的举动，从来没想过你的报答……寂魂岭上，你以焚尽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我，那时候起，你就已经不再欠我任何东西……现在，只有我亏欠你，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救我。”

如果他之前在完成白骨之林的任务后不选择明知道危险还闯入阴森城堡，也就不会遭遇这一切，汐灵也不会出事……他愿意挑战各种危险，即使知道可能会让自己面对无法回头的死亡深渊，纵然死亡，也不会有什么后悔。但看着即将消亡的汐灵，他才终于醒觉……现在的他，根本已经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小灰，还有汐灵，他的犯险，不但是在把自己置于险地，还把身边的伙伴，也一同带入了危险之中。

汐灵已经无法回答他，如果可以回答的话，也一定是“我心甘情愿”吧……

“它暂时，还不会死。”凌尘的脑海中响起凄月的叹息声，对于汐灵的结局，她同样深深的惋惜着。一个可以操纵根源之火的终极生灵，却已这种方式，为了一个人类而灭亡，在任何神月大陆的生灵眼中，这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你的意思是……”听到凄月的话，凌尘精神微震。

“如果它不是你的宠物，刚才已经马上死亡，但别忘了，这是它的第二条命，而它现在的生命源力是依靠你的生命源力而生，只要能靠近你，就可以依靠你的生命气息而不至于马上死去……但，它的这种状态和死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现在的它已经没有了行动的能力，更不可能战斗，纵然尽全力的苟延残喘下去，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凄月回答道。

凌尘的双手稍稍捏紧，他皱眉低声道：“凄月，我现在只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回汐灵……你生存于万年之前，知道着无数别人不知道的事，一定有什么方法对不对？”

凌尘得到的，是凄月的沉默，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凄月的反应让凌尘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凄月，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方法可以救汐灵？”

凄月依旧沉默，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凌尘，几秒之后，她幽幽开口：“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因为对现在的小主人来说，虽然的确有一种方法可以救回汐灵，但和没有是完全一样的。”

凄月的意思很明白，虽然存在着什么可以拯救汐灵的方法，但那个方法却太过艰难，是凌尘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是什么方法！马上说出来！只要能救回汐灵，就算比登天还难，我要也尝试！！”凌尘声音决绝冷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