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这么退了,晋王不会拿为父如何,你可就危险了!所以,不能直接退走!”李神通扶起儿子,沉声说道。
“你率军过河,丢了汾阴可是砍头的重罪!必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免罪。所以,今夜我军发动夜袭!”李神通心中燃起斗志,语气激昂。
“父亲,城外秦军四五万,孩儿只有三千,虽是精锐,但胜率不高。再说夜袭风险太大,还请父亲随孩儿撤往西河郡!”李道彦继续苦求。
“城外秦军只知城中只剩伤兵两千,不会重视我军!今夜必然会防守松懈,好好休息,打算明日将夏阳一鼓而下!今夜不想我儿率兵来援,必能大破城外秦军!”李神通很是自信,这也是父子俩翻盘的唯一可能。
半夜两点,汾阴城外的斥候发现积雪有问题,急忙向马超汇报。马超看完积雪,判断是刚刚踩踏出来的,脚印向西,来源与汾阴城。
马超当即挥兵猛攻汾阴,不到一小时就攻下汾阴,汾阴留守的晋军副将不想让秦军得到城中囤积的粮草,临死一把火点了。
汾阴城半夜燃起的大火,让巡视在夏阳城头进行警戒的李道彦发现了。当即禀告李神通,李神通只是低呼一声:“天助我也!”
半夜四点,五千晋军吃饱喝足,人人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因为他们的后路已截断,隔河而建的汾阴城已经被公孙策的白袍秦军占据。
“弟兄们,今夜唯有死战,大破城下秦军,我等才有一条生路!”李神通提着马槊,对五千晋军进行动员。
“今夜我李神通冲在最前,若不能第一个攻入秦军军营,大胜之后可斩我项上人头!”李神通说罢,写了军令状,签名盖印。
“将军不惜自己性命,我等又有何惜?愿与将军共赴死!”一名传承者瞎了一只眼,浑身全是包裹伤口的布带,布带已经成了紫黑色,全是血迹。
“赴死!”五千晋军纷纷大喝,他们躯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们之中有伤兵,有军魂,有天兵,现在一个个心中昂扬着战意和战斗到死的信念。
“为防止秦军有所准备,我率两千老弟兄先行,我儿道彦率三千新锐精兵为后手。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焉能不胜!”李神通的话,打消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李道彦的孝,可谓全军闻名。有李道彦率军在后,就是前军夜袭失败,后军也不会独自撤军,必然会提兵杀来。
战场上不怕敌人强,就怕自己的战友怂。上阵父子兵,不只是一个短句那么简单,古代的军队,尤其是乱世,基本上都是按照亲族关系来分营的。
第三十二章 夏阳夜战
橘黄色的月挂在空中,被淡薄的云彩半遮半掩,朦朦胧胧,很是美丽。大河边上,依旧被淡淡的河雾笼罩。
李神通带着两千残兵向牛辅所在的左军营寨杀去,只要击溃了牛辅,晋军最差也能一路北上,直达西河郡李靖那里。
一什西凉军正在巡逻,一名伍长喊停了队伍,掏出家伙放水,余下的巡哨也被勾引起了放水的冲动,一个个四处散开,开始解压。
“敌袭!”面朝正懂方向的巡哨西凉军睁大了眼睛,大吼一声,裤子都来不及系上,转身就要逃走,随即被冲在最前面的李神通投出短枪钉死在地。
“敌袭!”余下的巡哨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两个字,转眼就被冲锋的晋军淹没,成了碎尸。
“擂号鼓!”牛辅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对帐外大喝一声。
“杀!”李神通纵马冲向营垒,双手持握马槊,只是一挑,立在营门前的鹿角栅栏就被挑飞,砸倒一片早有准备的西凉军。
其后李神通与亲兵纵马直冲牛辅大帐,沿途西凉军卒纷纷抵挡,双方士卒乱杀一气,刀光剑影中,不断有生命在凋零。李神通身后紧紧追随而来的两千伤军,更是奋勇,舍生而忘死,顶着西凉军的刀刃横冲直撞,西凉军为之胆寒。
“顶住!”牛辅在亲兵的护卫下,指挥各部执勤的士兵在营垒中组建战阵,不求能打败对方,只求自己能稳固坚守,首先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杀进去,杀散他们!从这里杀过去,就是生路!”李神通手中马槊舞成一团黑影,近身的西凉军士纷纷被马槊击杀,无有活口。
“向前跑,杀!”有的晋军断了两条腿,被瞎眼的战友背着,双手挥舞着兵器,一边指挥身下的战友移动,一边挥砍沿途经过的西凉军卒。
“杀了几个了?”失明的晋军大声问道,不想背着的断腿晋军刚杀一人,血液喷涌,溅了失明晋军一脸,滚热的血液钻进嘴里,他一口吞下,伸出血红的舌头,将嘴唇的血液舔干净。
“不知道,起码有三个家伙的脖子是被老子划开的!”断腿晋军很是凶厉,指挥着失明晋军一路跟着骑马的李神通,直朝牛辅中军杀去。
“值了!够本了!”失明晋军大呼一声,突然被地上的一具尸体绊倒,两人摔做一团。
“兄弟,你在哪里!”失明晋军爬起身,四处大喝,不断有晋军从他身边冲过,让他像暴风雨之中的渔舟,不断飘摇。
“在这!”断腿晋军两腿都是齐膝而断,又是新伤,猛摔到地上,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现在他朝失明晋军所在的地方爬过去。
“放箭!”樊稠大喝一声,一千弩手持弩抛射,弩箭直射苍穹,与晋军作战的西凉军纷纷退后,顶盾在头上,也有无盾的缩成团,抓一具尸体顶在身上。
弩箭落下,扩散范围较大,也有倒霉的西凉军中箭,但比起弩箭主要打击的晋军来说,这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我来了,兄弟!”断腿晋军爬到失明晋军脚下,拉着他的裤腿,挤出一张笑脸抬头望着失明晋军,这时箭雨抛射而下。
“呃……”失明晋军正要说话,一支弩箭直直从他顶上落下,正中天灵盖。身躯晃了晃,带着一张欣喜的笑容倒在了断腿晋军身上,随后又替断腿晋军将随后的弩箭遮挡。
“不!兄弟!”断腿晋军推开尸体,双手抓着失明晋军的衣甲使劲摇晃。他一张染血的脸开始抽搐,肌肉在微微跳动,一对眼睛圆睁,燃烧着火焰。
断腿晋军声泪俱下,无力的躺在失明晋军的尸体上,耳边听着周围的喊杀声已经刀剑碰撞声,还有一声声临死的悲呼,还有提着首级狰狞狂笑声。
“我们怎么会这样?成了野兽一样的存在!呵呵……这样的世道,真的恐怖,不讲人情,只论刀剑。”断腿的晋军低声自语,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腿上的伤口以及心灵的煎熬。
他的内心一片空明,已经没有刀剑杀伐的干扰,有的只是回忆,有过去的美好、荒唐、还有乱世大变的恐慌以及和袍泽同生共死的情谊。
“说过的,我们要一回老家,喝我家老头子酿的汾水杏花酒。你怎么就失约了呢?你不讲信义,可我要讲!”断腿晋军弃了刀剑,将失明晋军的尸体抗在背上,一步步朝着营门爬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断腿晋军每爬一步,就会低声吼出四字。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这不知是他第几遍念出,他的嗓音已经干哑,浑身的力气已经开始衰竭,他已经背着兄弟的尸体爬出了营门,还在朝大河爬去。
“弟兄们,杀!”张济带着董卓中军援兵杀到牛辅营寨,将李神通一部残兵堵了起来,与结阵自守的牛辅前后夹击,李神通率残兵猛攻牛辅所在的军阵,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斩杀牛辅,从这里杀出一条活路。
“杀!置之死地而后生!狭路相逢勇者胜!”独眼晋军传承者双手持握厚背斩马剑在西凉军阵中大肆劈砍,斩马剑呼啸过的地方,留下的只有一地残尸。西凉军为之胆寒,在后方军官的催促声中,扛着大盾蒙头而上。
“射死他!”樊稠指着独眼传承者下令,数十名弩手站到牛车上,对着独眼传承者扣动弩机。
“咻!”独眼传承者被一箭射穿手臂,手中斩马剑脱手,一把拔出弩箭,传承者怒喝一声:“卑鄙!”
他手里握着弩箭,冲向一名年纪不大的西凉盾兵,随后浑身就被集射而来的弩箭扎透,浑身扎满弩箭,他瞪大了独眼,口中喷着血,浑身伤口更是不计本钱的淌血,弩箭上的白色箭羽都被染红。
传承者面前的那名年青西凉军暗自松了口气,他刚才直接被吓傻了,都不知道做出反应。他持刀大喝一声,正要砍了那传承者的首级,突然那传承者动了,猛扑到他身上,传承者手中的弩箭狠狠的被扎在年青西凉兵的喉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