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恍惚之中,他仿佛回到了四年之前,仿佛又回到了登州。
那一夜乱军突至,母亲为了救自己被他们掳走,再见到时,便已经是一具赤着的尸体。他亲手将母亲放入水中,洗了数十遍,可总觉得洗不尽母亲身上的冤仇与污浊。
要想洗尽这个,唯有用血。
“伯光。”就在他双目赤红之时,俞国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去吧。”俞国振道。
“是!”田伯光看了一脸戾气的自家公子一眼,然后长身站起。
原本的计划当中,他们只是远处里盯着这伙贼寇,观察贼寇虚实,绝不打草惊蛇的。因此,俞国振忍到了现在,但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
“杀尽这些禽兽!”俞国振又道。
“是。”不仅是田伯光,他身后的二百骑,都是沉声应命。
这些确实是禽兽,他们践踏的已经不仅仅是生命,而是人身为万物之灵的尊严。
二百骑上了马,俞国振身边,田伯光将面甲从铁盔上放下。
面甲里,是一双幽深的燃着火的眼睛。俞国振将指挥权已经交给了他,那么——他心中默默地想:“为了娘!”
“拔刀,前进!”
因为马蹄上都包了布,所以蹄声很轻,他们起初速度并不快,慢慢向着流寇处接近。
闻人秀正喘着粗气,从一个不停地哭着的娘儿们身上爬起,他还没有从余波中歇过来,便被一个同伴推开,那个同伴银笑着又趴到了那娘儿们身上。这让闻人秀有些不爽,他的独占欲是极强的,他上过的娘儿们,真不愿意让别人再上。
但是他只是贼人当中的一个罢了,而且连小头目都不是,只是最最普通的小兵。这让他叹了口气,若是他也是一个大头目,便可以有自己的营帐,蓄养自己的娘儿们!
“闻人秀,那小娘皮还行吧,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同伴的银笑,闻人秀嘴角抽了抽,跑到火堆上的锅里,用勺子去舀了一勺肉汤。他正准备喝汤时,却发现那吊着的铁锅开始摇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有些愣了。
然后,他立刻明白,尖声大叫:“敌袭,敌袭!”
但是这时,虎卫已经到了离他们不足五十丈之外,正是因为开始加速,才惊动了他们。
为了不惊动远处更多的流寇,田伯光下的命令是用刀而不是火枪,他们从夜幕中滚滚而来,手中的马刀在火光中闪闪发光。这种马刀,也是新襄铁器工坊的产品,流线型的弯刀,配上护手,锋利的刀刃,坚硬的质地,使得它的使用者能够轻易在马上切割开敌人的肌肉。
闻人秀从火堆边胡乱抓起了自己的武器,黑暗中他不清楚来了多少敌人,看到的只是一大堆黑色的头盔。冲在最前的那个黑盔骑士,将手中的刀斜斜举起,然后一道电光劈下,离着火堆最远处,正在逼着被抓的百姓取乐的一个流寇,脸上的银笑还没有完全散去,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然后,他的头就飞起,从脖子里喷出的血柱,直冲到了半空!
“啊!”闻人秀嘶声厉吼,他感觉到,那个黑盔骑士的眼睛已经转到了他身上,目光里充满着仇恨。
“来啊,来啊,老子干了你的老娘,杀了你的老爹,老子这一辈子爽够了,你来啊!”
闻人秀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知为何吼出了这样的话语,他与那黑盔骑士相隔还有近十丈,可是他觉得,那黑盔骑士一定会冲着他过来。
田伯光的刀再度举起,他一夹马腹,然后便从流贼的大队之中突了过去。
周围反应过来的流寇,纷纷在拿起武器,但是田伯光对他们视而不见。来自太仆寺的战马,长嘶纵跃,将一个流寇踢翻,只是两个飞身,就已到了那个抓着朴刀对他大喊的流贼头目面前。
“死!”
“来啊!”
闻人秀这个时候,不知哪来的力量与技艺,他猛然猫腰,朴刀劈向马上黑盔骑士的腰间。他出手很快,而朴刀也长,对方的马刀稍短。所以,闻人秀可以肯定,自己能先斩杀对方。
想要自己的姓命,先拿命来换吧!
他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头颅在半空中打着旋儿,他看一具无头的尸体拿着朴刀徒劳地劈在对方腰间,而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