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蓝颜色浓丽,一般人是断然不敢穿的,因为压不住,会叫人只见衣裳不见人。陆宸却因为生得俊美,这身锦袍不但没有让他失色,反而与他相得益彰,更让他显得华彩照人。他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年届三旬的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端地是风度翩翩,气度清雅。
纪氏见到丈夫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越发松了口气。陆宸恰好这时也问她:“今儿怎么样?”
纪氏点了点头:“多亏了王妃和琪儿在一旁照拂,总算神天菩萨保佑,一切顺利。”因怕陆宸担心就没同他说三公主的事儿。
陆宸眉宇间染上淡淡的笑意,高兴地道:“这就好,这就好。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我便再无所求。我在书院里可是担心了一整日呢!”
纪氏听了这话也是眉目温柔。
陆宸脾气很好,见女儿一副嫌恶的表情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屁、股。道:“爹爹到底哪里惹了咱们宝儿,让宝儿生了这么久的气?”
说句实话,陆宸这个父亲待她真的是极好,可是陆清岚想到过不了一年,那个兰姨娘入府,母亲就会被逼自尽,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父亲。可是再想到前世父亲最后下场凄凉,不得好死,又无法彻底硬起心肠对他,一时十分矛盾。
陆宸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抱她,急忙把她放下来,笑着道:“咱们宝儿今天有没有想爹爹?”
陆清岚脆生生地答道:“不想!”
陆宸摇头苦笑:“这个小没良心的。”纪氏大笑不止,
陆宸并不气馁,对陆清岚招招手道:“宝儿过来,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贴身小厮观言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个五颜六色的风车来,恭敬地递了上来。
虽然并非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他这番心意,也着实叫人感动了。
葡萄十分懂事地叫了一声:“啊呀,这风车可真漂亮!”声音颇为夸张。
陆清岚撇了撇嘴,若她真是个五岁的孩子,自会喜欢这个风车,可她两辈子加起来,年龄比抱着她的爹爹都大了……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过去,从观言的手里夺了那风车,看也不看,随手就塞到了葡萄的手中:“葡萄姐姐喜欢,就送你啦!”
“姑娘……”葡萄当时就傻了,像是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什么好东西,推来让去的……”一道清亮佻脱的声音传来,陆清娴和陆文廷姐弟俩也结伴回来了。
姐弟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陆清娴在侯府自家的学堂里读书,陆文廷则跟着老侯爷陆抗习武,都是听说妹妹从宫里回来,专程赶过来看望妹妹的。
陆文廷本就是个佻脱的性子,一把从丫鬟手中夺了那风车道:“妹妹不要,便送给我好啦!”他年纪虽小,人却聪明,一瞧便知这是父亲买给妹妹的礼物。
“姐姐!哥哥!”陆清岚待哥哥姐姐极为亲近,甜甜糯糯地叫着,跑过去一手牵了一个。前世,三兄妹相依为命,他们就是她活下去的信仰和支柱。
陆文廷见妹妹玉雪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苞苞头,若是搁在平日,陆清岚才不会让他得手,早就闪身避开了。今天却十分乖巧,不闪不避地让他摸了几下。陆文廷不由得啧啧称奇。
陆清娴则是拉着妹妹的小手,轻声细语地问她在宫中的遭遇,陆清岚挑些能说的说了,三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十分和谐。倒是把父亲母亲给晾到了一边。
纪氏见三个孩子相亲相爱,不由微微有些诧异。觉得宝儿病了一场,似乎是懂事了不少。
今日去了宫里,自该去睦元堂向张氏当面说说宫里的情形。夫妻两个就带了三个孩子去正院给张氏请安。
陆清岚一听说又要去见那个老太婆,小嘴撅得能挂个油葫芦了。
之前她病着,张氏也不过派了个婆子来瞧了两眼,可见她对二房,对她这个孙女,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老太太最看重的是三房,因为三老爷陆晔才是她的亲生子。
老太太出自鄂国公府,为人最是刻板教条。哪怕是刮风下雨,侯府三房每日的晨昏定省也是必不可少的!说是重规矩,实则是为了加强权威,摆那侯府太夫人的架子而已。
路上一家人说说笑笑,陆文廷负责给父亲母亲姐姐妹妹讲笑话,别看他年纪小,口才却极好,逗得陆清岚哈哈大笑。陆宸找到机会再次抱起了宝贝女儿,陆清岚虽然在心里将他吐槽了无数遍,终究狠不下心肠,任由他抱了自己。
陆宸得意地向着纪氏眨眨眼,笑容纯粹而又干净。晃得陆清岚眼睛都有些花了,想起前世母亲死后,爹爹消沉避世,颓废不堪,在几个孩子面前,何曾有过笑容,想来母亲死后,爹爹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想起这些她眼眶微红,差点儿掉下泪来。
☆、偏心
在一条岔路口,碰到了大伯父一家子。
陆瀚带着妻子冯氏,以及二子二女走了过来,两家人停下来寒暄了片刻,然后合为一队,继续向睦元堂进发。
陆瀚穿一身石青色圆领长袍,身量高挑,颔下蓄须,长得不若陆宸俊美,但也算得仪表堂堂了,他笑容温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陆家的人,除了几个别有用心的,都很喜欢他。
前世大伯父累官至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她则贵为淑妃,两人在家族中皆是举足轻重,在宫中时常会面。对大伯父的老谋深算和隐忍腹黑,她知之甚详,知道他才是这个家族的顶梁柱。
陆清岚一介女子,很难涉足政治,想要改变家族覆灭的悲剧,还要着落在陆瀚的身上,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要抱住大伯父这条金大腿。
小身子便在陆宸怀里扭动起来,向陆瀚张开小手喊了一声:“大伯父,抱!”
陆宸正和陆瀚说着今天纪氏入宫的事情,听了就是一愣,有些无奈地道:“宝儿,不可淘气。”又笑着给陆瀚赔不是:“大兄,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陆瀚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把侄女接了过来,还打趣弟弟道:“怎么,二弟是担心我抢了你闺女不成?”心里微微有些奇怪,这个侄女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他了?
前世陆清岚和这个大伯父并不亲近,因为细说起来,陆瀚和陆清岚并没有太近的血缘关系。
说起来,长兴侯府也是京城的一朵璀璨的奇葩。府中三位老爷,每人一个娘亲。
原来长兴侯府历来子嗣不丰,自打陆抗爷爷那辈起,三代单传。到了陆抗这一辈,十七岁娶江阴洛氏嫡女为妻,努力耕耘十三年还是颗粒无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着就要断子绝孙了,老侯爷夫妻两个全都急红了眼。
若没有一个承继家业的孩子,那么连这长兴侯的丹书铁券也要被朝廷收回,老祖宗尸山血海打下的基业怎么能断送在他的手中,陆抗无奈,只得考虑过继。
于是开了祠堂,年方五岁的陆瀚便成了陆抗的嗣子。陆瀚聪慧伶俐,读书好,人也乖巧,一开始与祖父祖母俱相处融洽,若是陆抗一直无子,这两人父慈子孝倒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哪知陆瀚过继一年后,事情起了变化。一日洛氏身子不适,请了太医一把脉,居然有喜了。祖父祖母自是欣喜若狂,此后祖母十月怀胎,生下一子,便是父亲陆宸。
祖父祖母年过三旬才得到父亲这一棵独苗苗,自然溺爱无比,爱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