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2 / 2)

吴聆自觉失言,半晌才道:“罢了,他如今正在禁闭中,怕也不好见面。”

陶泽看向吴聆,思索了会儿,“这样吧,吴师兄你若是真的想见见他,我去和他说一声。”

吴聆却道:“不必了。”

陶泽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但他心中的好奇与诧异却一点也没有少。孟长青的父亲与吴聆的父亲,竟是同门师兄弟?有点意思啊。

陶泽离开后,吴聆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眼神渐渐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

这一头,回来后的陶泽果然好奇得不行,他寻了个由头,去找了还在关禁闭的孟长青。李道玄并未过多地责罚孟长青,只是让他禁足与抄书。

陶泽趴在窗口看着孟长青,忽然问道:“孟长青,你父亲是长白弟子啊?”

孟长青正在抄书,闻声手中的笔直接重重地一道错开,过了许久,他才抬头看陶泽,“你从谁那里听来的?”

陶泽道:“不然你怎么会和吴闻过认识,那日你冲上去救吴闻过,若非打小有交情,你会这么拼命救他?我都看出来了!”

孟长青看着陶泽,“你去找了吴闻过?”

陶泽见孟长青直直地盯着自己,第一次觉得孟长青的眼神有点可怕,他觉得不对劲了,“我、我那个我去送药就和他聊起来了,他说想见见你,我就问他怎么想要见你,他说你们俩的父亲是同门师兄弟,你们俩打小就认识,这么多年不见了,他有些话想和你说。”陶泽食指不自觉地敲着窗户,看向孟长青,“就这样,没别的了,真的!”

过了半晌,陶泽又忍不住凑近了些,低声道,“所以,他说的真的?你们俩从前真的认识?你父亲是长白弟子?”

孟长青看了陶泽许久,“他想见我?”

陶泽一愣,然后点了下头,“啊对!他想见你,但是你不是关着禁闭吗,他就说算了。”陶泽觉得孟长青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这里头怕是有事儿,他看了孟长青大半天,慢慢吞吞道:“那什么我也就随口一问,你要不想提就算了,我就好奇你父亲要是长白宗弟子,你怎么会来玄武?”

孟长青低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父亲被逐出长白了。”

陶泽微微一愣,“为什么?”

“他修炼邪术,入了魔,被逐出长白后,很快就死了,我母亲也是个邪修,她和我父亲一样,同样很快地死在了修士手下。”

陶泽更加愣了,显然是完全没想到,他看着孟长青,孟长青也看着他,陶泽僵硬地点了下头,没继续问下去。

离开放鹿天后,陶泽一路上都在想着孟长青说的话,他总觉得刚刚孟长青的话有些不对劲。

邪修、入魔、被逐出长白、与吴六剑是师兄弟、与另一个邪修生下孩子、两人都很快就死了……

陶泽反复地想着,电光火石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那不是……”他缓缓地睁大了眼,站在原地许久,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父亲是……孟观之?”

放鹿天的房间中,孟长青坐在窗前,有风徐徐地从林子里吹过去。

孟长青忽然就想到李道玄那一日说的那句话,李道玄说,他与吴聆不是一路人。他这两日脑子里时常就浮现出李道玄说的这句话,他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某一天忽然明白过来的,他确实是背负着原罪。孟观之所做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永远不会变成孟观之那样的邪修,但是当他出现的时候,有关于孟观之的回忆会重新回到众人的脑海中,令许多人记起惨死的父母、兄长、师兄弟,他承担的记忆,这就是他的罪过。当年的长白宗以大义为名,逼迫一群失去父母的孩子接纳仇人的儿子,无异于一遍遍提醒他们那些痛苦的往事。那真的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孟长青后来才明白,小时候害怕的不只是他一个人,那群孩子或许对着他的脸,每天晚上哭得撕心裂肺地醒过来。能够缓解这种伤痛的只有岁月,只有岁月会让他们逐渐忘记痛苦与仇恨,重新过上正常的日子。

或许有朝一日,道门面临着新的浩劫,需要有人去承担起道义,所有人都不得不站在一起,上一辈的恩怨会被遗忘,到那时候,或许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而在那时候,当人们提到他的时候,想到的也不是孟观之的儿子,而是玄武二十四剑,一个正直的、与父亲截然不同的剑修。

孟长青忍不住看向窗外。他心中对吴聆怀有很深的愧疚与感激,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心绪,当年吴六剑夫妇为了救他而丧命,吴聆则是在邪修手上毁了根基,吴氏一门对他有重恩,当年吴聆对他的善待,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中发酸。

这么些年,吴聆其实才是那个活得最不容易的人,没了双亲、毁了根基、病痛缠身,那一日他听见李岳阳说起吴闻过那段波澜壮阔的生平,他就在愣愣地想,这些年吴聆是怎么过来的呢?

孟长青缓缓地攥了下手。

药室山。

孟长青翻身从墙头掠下,落地时没有丝毫的声响,连衣摆都没有掀起来。这他第一次违背李道玄的命令。

吴聆刚把从窝里摔出来的小喜鹊用灵力托着轻轻放回到树冠上,刚一放好,他回头,正好瞧见从墙上一跃而下的孟长青。漆黑的夜色中,孟长青一身玄武道袍,落地时背上的白露剑散出了淡淡的星辉,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扎心了,老铁。

鉴于大家对回忆杀的不喜欢,我决定……写快一点!!!

第63章

“师兄。”

吴聆看着孟长青,露出个略微妙的表情。

两人在院中石桌前坐下, 吴聆给他倒了杯茶, “我还道是见不上一面了, 我明日一早就走了。”

孟长青接过了茶,心中有些过不去,他最怕的就是让人等着,“抱歉。”

“是我该说抱歉,若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会被师门责罚。”

“师兄客气了。”孟长青放下了杯子,“师兄, 我听陶泽说, 你有话想与我说?”

“不知为何, 这些年我一直记得你。”吴聆有一阵子没说话,然后才继续道:“那一日金鼓石台, 见你修为道行都不俗,又深受师门器重,知你这些年过的好,我心中也就放下了。当年师兄弟们年纪尚幼,若是多有得罪的地方,师兄代他们向你赔不是,还望师弟不要放在心上。”

孟长青低声道:“师兄, 我没有记恨过谁。”

吴聆原本似乎是打算想要说什么,闻声没了声音,他望着孟长青, 许久才道:“难得你有这番心性,那一日我见你避开掌教真人的视线输了比试,还道你这些年一直过不去,如今看来,师弟心思通透,是我想多了。”

孟长青想了想,他确实是没有记恨过谁。刚下长白宗那阵子,年纪尚小,不懂太多恩恩怨怨,只知道长白的师兄弟不喜欢自己,心中最多的是害怕,后来上了玄武,玄武道规森严,门中弟子忌仇忌怨,他生怕自己心性不好令李道玄失望,绝不敢心怀怨恨。再到后来,什么都明白了。他对着吴聆道:“师兄,我只希望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吴聆望着他,“确实过去了。师弟,你毕竟曾是长白弟子,若是有朝一日,你仍是愿意回到长白,真武山的山门一直对着你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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