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以为吴聆很快便会出现,却不料他从此销声匿迹,似乎是躲了起来。
他缩了起来,其他人却不可能一直陪着他耗下去。最终,李道玄决定先带孟长青离开鬼城,正好吕仙朝也要离开鬼城去往天姥山,双方就在太白城别过。
李道玄临走前对着吕仙朝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劝他要弃恶扬善,说是劝,其实和警告也差不多了。吕仙朝听得眉头一跳又一跳,孟长青在一旁盯着他,生怕他忽然就发起疯来,好在吕仙朝还算给面子,虽然没配合,但也没反驳,勉强给了李道玄一个面子。
终于,李道玄一行人打算离开了。
吕仙朝显然巴不得和李道玄山水别他娘的相逢了,一见他终于要走,一下子就咧嘴笑开了,拱手祝李道玄一路顺风,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意思:真人,咱们这辈子还是别再见了!走好吧您!
李道玄看了他一眼,吕仙朝的年纪说起来其实比孟长青还要小些,晚辈却没有晚辈的样子,眼里从来没什么规矩,一挑眉的气势丝毫不输谁,据说打小就这副样子,又横又狂。
李道玄收回了视线。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李道玄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吕仙朝倚着城墙抱着手,依旧是往常那副样子,他目送着三个人离开,背着大雪剑的孟长青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吕仙朝微微一挑眉,似乎想说话,却没有开口。然后他扯开嘴笑了下,招牌式“吕仙朝”的皮笑肉不笑,好像阳光都被刷得亮堂了些。
孟长青这才回过头跟着李道玄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心中却是隐隐约约又生出不安。他临走前与吕仙朝商量过吴聆的事,吕仙朝已经答应了他,不会轻举妄动,孟长青本来心都放下来了,此时此刻却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去,城墙下,吕仙朝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粼粼阳光。
孟长青莫名有些失神,直到李道玄看他一眼,他这才跟了上去。
过了一阵子,李道玄低声道:“人各有命。”
孟长青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李道玄说的是吕仙朝,讪讪地说了一句“是。”他跟在了李道玄身边。
吕仙朝与白瞎子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那三道身影消失在尽头,终于,他笑了下,也不知道是笑个什么东西,他回头看向白瞎子,“你算出来吴聆在哪儿没有?”
白瞎子摸着手中的铜板,也不应他。
吕仙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拍了下手,白瞎子一个腿软差点没站稳,猛地握住了手中的铜板。吕仙朝挑眉道:“算不出来?”他和孟长青不一样,孟长青虽与白瞎子打过不少交道,但若是论熟悉程度,却远远不如他,他对白瞎子才叫真的知根知底。
说句难听的,别说老底了,底裤他都能给白瞎子掀了。
白瞎子头上有层细汗,文化人实在招架不住这种流氓作范,他擦着汗缓缓道:“前两日牌楼下倒了两块碑,一块是‘兵’,一块是‘金’,从根裂起,连着地脉一下子碎了。”
“所以呢?”
“大凶啊!”白瞎子忽然扭头对着吕仙朝道,“真的是大凶啊!可了不得!那吴聆可了不得!”他说着话还要抬头擦汗,“我从未见过如此凶煞的象!可怕啊!真是可怕啊!两块碑一下子就碎了!”
吕仙朝笑了声,白瞎子当场住了嘴,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然后,吕仙朝望着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压低声音说了四个字,“我好怕啊!”
白瞎子:“……”
吕仙朝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差点没把白瞎子拍吐出来,他刷一下掀起衣摆,脚踩上了城墙,慢悠悠道:“算!算不出来我把你那些碑一块块全连根刨了!”
衣摆摔下的那一瞬间,煞气翻涌,云海猛地涌向西北方向,几乎有如群马在云头奔腾。
他怕过吴聆?
当年他什么玩意儿也不是,吴聆声震道门,他赤手空拳也没怵过吴聆半分,何况如今就这么点渣子?
于此同时,一个消息在道门疯传,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好像一夜之间,那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道门斗乱后销声匿迹的邪修吕仙朝,出现了!卷土重来。
他真的没有死,消息一经大热,无数修士群情激昂,道门彻底沸腾了。
这流言传得非常之快,后续也是轰轰烈烈,有人说吕仙朝初次现身是在宣阳城,有妇女黄昏时分浣纱归来,看见他孤身淌着野草走过城隍庙,吕仙朝还对着那妇女笑了下。也有人说曾见他在春南出现过,各种流言传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直接压过了前一阵子太白妖道复活的消息,再也没人去管孟长青到底是死是活了,一夜之间,众多修士纷纷前往长白,要与长白宗几位真人商议对策。
刚刚恢复些元气的长白宗大开了宗门,祁连山脉连绵起伏,一时之间只闻修士来往的脚步声。
有老修士站在山下,望着长白宗山门前那块毁去的大碑,痛惜地叹了一句,“四千多年的根啊!”
着纯白道袍的长白小弟子将人引了进去,他们是刚刚进门的小弟子,七八岁大小,绑着小道髻,也不知道这些老道人哭些什么,懵懵懂懂的,抓着小拂尘,立在山阶下,纯白道袍像是一朵朵小白云。忽然,真武山顶有钟声传来,日到中天,正好是午时。
山道上的长白小弟子一齐看向山顶,顿了片刻,他们齐声唱了起来。
“泱泱我长白,千年镇山河,道宗之远兮,道源之长兮……”
他们一边唱一边迎着来人往山上走,略显童稚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大火烧过了几十遍的山林还留着当年的焦木,小道童抓着小拂尘,迈过台阶,步入了长白的山门。山顶大门次第打开,被摧折过的千年道宗终于又一次朝天下人敞开了门。一如在这之前的四千多年。
真武所立“降妖伏魔”四个字还在巨大铜鼎前,似乎是被修复过,隐约看出来上面有一道道狰狞的裂痕。
散在群山中的各个小道童还在唱着,童稚声音在群山中回荡,年轻一辈的弟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几个老道人却是已经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有群碑立在后山,一座又一座,密密麻麻,山中四下皆寂,鸟雀无声,其中一块墓碑上面前挂着柄清亮如雪的伏魔剑。
一个年轻道人立在那块碑前,望着那碑上的姓名,没有出声。
忽然,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了拂尘,“道长?”
那年轻道人回头看去。
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把着雪白的拂尘望着他,“道长,这里不让进人。”他并不认识面前的道人,近日许多修士进山,他把他当做是误闯入墓林的道士了,语气并不算严厉。掌教真人说了,来者是客。
那道人望了他一会儿,低下了身,与那小道童平视,轻声问道:“这里不让进吗?”
小道童点点头,“道长,与我出来吧。”说着他恭敬地抬手,要引这道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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