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芸帆看得也落下泪来,许远航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哄她:“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是他的承诺。
父母不能陪子女走完这一生,接下来的路,他会陪她一起走。
婚礼结束的次日,许远航回国,孟汀兰也和丈夫去挪威度蜜月了,半个月后,迟芸帆顺利拿到了伦敦大学学院的学位,她打电话和妈妈分享喜讯,却被告知,妈妈和继父打算进行环球旅行,归期不定。
迟芸帆哪里不明白的?妈妈这是想让她回国,而且是长期性的。
迟芸帆之前还是犹豫不决的,可如今妈妈找到了幸福的归宿,她也可以放心了。
许远航走之前曾和她约法三章,废除报喜不报忧的惯例,不管是好事坏事都不能瞒着对方,这么重要的事,她当然要和他商量,结果毫无疑问,当然是——回国。
迟芸帆已经是归心似箭,处理完后续,她就踏上了归途。
许远航变着法儿地又和老蒋要了半天假,到机场接女朋友。
两人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晚上。
日子像掺了糖似的,许远航回基地训练,迟芸帆则是开始找工作,迟行健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女儿回国了,特意联系上她,父女俩在咖啡馆见上了面。
这是他们四年多以来的第一次见面。
迟行健像老了十岁一样,鬓发发白,笑起来时眼角皱纹深深。
迟芸帆心情格外复杂,他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毕竟是她爸爸,看到他这副样子,她真的做不到铁石心肠,完全无动于衷。
迟行健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们母女俩在伦敦的事,得知前妻再婚,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这样也好,以前是我对不起她。”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迟芸帆垂眸看着桌上的咖啡,沉默不语。
“帆帆,”迟行健又换了个话题,“爸爸希望把公司的股份都转移到你名下。”
她惊讶地看向他。
“爸爸老了。”迟行健苦笑道,四年前失去她们母女,几乎要了他一半的命,后来得知肖媛的背叛,养了近二十年的女儿竟不是自己的,更是雪上加霜,大病一场。
静养的那段日子里,他尝尽了众叛亲离的悲痛,也慢慢地看开了,权势名利只是过眼云烟,然而,他明白得太晚太晚了,最重要的东西已彻底失去……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弥补的机会。
迟芸帆深知,那已经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了,他把它们交给她,是不是觉得可以弥补过去的错误?
她忽然想到某个可能性,他的良心得到了宽恕,又一无所有,是不是就可以无所牵挂地……
她不可能要的。
谈话不欢而散。
迟芸帆离开咖啡馆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有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出现,还推着轮椅,她爸爸朝他摆了摆手,然后捂住了脸。
后来她才知道,她和妈妈出国不久,爸爸就中了风,半身不遂,失去了行走能力。
迟芸帆把和爸爸见面的事放在心里,除了许远航谁也没说,她加入了一个公益性的海洋保护协会,主要工作就是潜水到海底追踪器反馈的位置,帮助那些被渔网等塑料垃圾困住的海洋生物恢复自由。
两人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但这并没有什么妨碍,就像两棵树,看着没有交集,实际根却在地底下紧紧缠绕。
七月份,许远航以几近完美的发挥,创下新的难度记录,并成功拿下国际泳联跳水世界杯男子三米板的冠军,举国欢庆之际,他和蒋国强打过招呼,当晚就带迟芸帆回到了棉城。
旅途疲惫,两人直接睡了一个白天。
简单吃过晚饭,他们牵着手,踏着橘色的夕阳微光,一路从南巷走到了海边。
天色擦黑,深蓝色的夜空上,出现几颗零星细碎的星星。
海风轻柔拂面,吹起迟芸帆的裙摆。
许远航顺手将她的发绳摘下,黑发如瀑倾泻而下,发间清香在风中弥漫开来,那张精致的面孔被衬得越发莹白如玉,仿佛由内而外透着光泽,美得不可方物。
迟芸帆也定定地望着他。
他一身白衣黑裤,身形挺拔修长,经过时光的雕琢,刺目的锋芒收敛,更显成熟稳重,丰神俊朗,唯有那眸中的深情和温柔未变。
她多么幸运,成为他唯一的爱人,陪
伴他、见证他这一路的荣耀和辉煌。
许远航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紧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
迟芸帆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轻轻点头:“嗯。”
许远航站到她右边,身后就是一块礁石,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伸出手去,将上面的一朵红色玫瑰拿了过来,藏在背后。
手心已被薄汗濡湿,他虚握成拳,轻碰了碰口袋,隔着布料,摸到一个盒子的形状,心情平复了几分。
头顶上,月亮出来了,是一轮满月,海浪从远处涌来,拍打着海岸,脚底下是柔软的细沙。
他们倾心于此,定情于此,而今晚,他将在这里,正式向她求婚。
迟芸帆正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不经意瞥到海面上有光闪过,她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水面浮现一串海星形状的灯,渐渐地拼成一个字母“m”,她已有所预感,惊喜地瞪大了眼眸。
海上生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