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心里举起双手双脚赞成。
叶明远循循善诱说:“你总不能给个小姑娘比下去吧。”
容昭想了想这话挺有道理,于是妥协了:“那我喝小半碗?”
在中医里,苦味就是用来补心脏的,苦瓜对心脏病患者也大有裨益,可容昭就是受不了苦味,能推就推,推不了只能喝,喝下去又会吐出来,叶明远很多时候都拿她没办法。
可这次,容昭喝了半碗汤,也只是皱眉,并没有吐出来,叶明远稍稍放了心。
陈年喝完第二碗汤,菜也全部上完了,琳琅满目,道道看起来都色香味俱全,过年时家里都没吃这么丰盛过,她简直都不知道怎么下筷子了。
叶明远仿佛窥破陈年的心思,用公筷在水晶鸡里挑了一个鸡腿,放到她碗里,“按照国际惯例,年纪小的吃鸡腿。”
说着,他又把另一个鸡腿给了妻子,这下是:“女士优先。”
容昭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简单一个动作,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陈年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的国际惯例,知道这是叶伯伯的一片心意,也没推辞,欣然地吃了起来。
菜式大都很清淡,也合陈年口味,她吃到特别喜欢的会暗暗记下来,想着将来有机会也让妈妈尝尝。妈妈工作一直很辛苦,省吃俭用,一边要支付外婆的医药费,还要存她上大学的费用。
陈年每道菜都尝几口,就差不多吃饱了,她旁边的程遇风也吃得不多,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了筷子。
两人不约而同侧头,目光碰上,程遇风问:“吃好了?”
陈年点点头:“好了。”
“休息一下,”程遇风看看时间,“待会我送你回学校。”
陈年语调轻快地应了声“好”。
十分钟后,四人两两一排前后走出包厢。容昭去了洗手间,叶明远在走廊等她。
陈年从书包里拿出个小本子:“机长,你等一下哦。”
她说着小跑向叶明远。
“怎么了?”叶明远温和地问。
“叶伯伯,谢谢您和阿姨请我吃饭,”陈年语气满是真诚,她把手里的小本子递过去,“这是我自己抄的佛经,送给您。”
陈年总是会把别人对自己的好放大千百倍,第二次见面时她就留意到叶明远手腕上的佛珠,看颜色和磨损程度应该是戴了很多年,她猜想这份虔诚大概是源自他的女儿吧,他手戴佛珠,谨记行善积德,盼望有一天能把女儿找回来。
所以她帮忙抄了一份佛经,时间不是很充足,只抄了三千六百多字,每抄一页,心里都会诚心祈祷。
陈年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接着说:“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回女儿,一家团圆。”
叶明远内心大为触动,他几乎是颤着手把本子接了过来,薄薄的十几页纸,承载的心意是千万斤重,他从来没想过会从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身上,收获到那种令人几乎要落泪的感动。
人到中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最受不住的就是这种不经意的感动。
“谢谢你。”叶明远压住几乎汹涌而出的泪意,“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陈年又说:“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叶明远对上她坚定的目光,眼神变得很深,像燃起了一簇火光,“我也相信。”
陈年送完礼物就跑回程遇风身边,“机长我们走吧。”
程遇风就站在不远处,自然也把刚刚的一幕收入眼中,不过他没有问陈年本子里写了什么,他只是又想起了在桃源镇卫生院吃过的那碗绿豆糖水的清甜味道。
金叶酒店距离市一中大概半个小时车程,中途程遇风停了一次车,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棕色纸袋。
陈年诧异地接过来,“给我的?”是什么啊?
她打开一看,两瓶凉茶,摸了摸还是热的。
热凉茶,还挺有意思的。
两瓶热凉茶经过冷气的一番洗礼,等陈年下车时,已经彻底凉透了,她站在路边,朝车里的程遇风挥手,“机长,谢谢你送我回来。”
程遇风也打开车门下来,还拿着一把深蓝色的长柄伞,“嘭”的一声撑开,陈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和树影一样扑在了她身上,她长睫赧然地眨了两下,深蓝色的伞已来到了头顶上方,在烈日下隔开一小片阴凉。
“陈年,”程遇风很自然地就把伞柄塞到她手中,“不用再跟我说谢谢。”他站在炽烈阳光里,眼睛深得漆黑发亮,“不要忘了我们曾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不必这么见外。”
陈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她一路想着“过命交情”四个字,双脚像踩在云里,轻飘飘地来到了303教室。
她坐在座位上,右手托腮,一遍遍回想,他说那句话时的表情,俊朗的五官熠熠生辉,连眼底都似有光华浮动,要是她会画画,一定能把每个细节都画下来,永久珍藏。
可惜她不会,只能记在心里。
“年姐,年姐?快回神啦。”
眼前突然出现欧阳放大的脸,陈年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她动作这么大,把刚打球回来的欧阳也吓得退了几步,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妈呀吓死我了。”
陈年哭笑不得:“你也吓到我了。”
“是你想东西太入神了。”欧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轻车熟路地站在空调口,还不忘调侃她,“想的是什么呢?”
“你出了这么多汗,对着空调吹冷气,很容易感冒的。”
“没事,我就吹一会儿,真的热坏了。”
欧阳嘴上是这么说,可他一直吹到响了上课铃,数学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才脚踩西瓜皮迅速溜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