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690团的炮兵营开始炮击起苏军,120mm重型迫击炮、75mm步兵炮、88mm高平两用炮一起怒吼着,浓烈的硝烟味和霹雳般的巨响一起往我的鼻孔和耳孔里猛钻。密雨般的炮弹犹如一群群扑向农田的飞蝗般不停呼啸而去;而苏军的pm-38式50mm迫击炮和pm-37式82mm迫击炮以及藏在后面的m-1942式76.2mm野战炮、少数“喀秋莎”火箭炮也对展开了还击。战机呼啸、火炮咆哮。铁甲开始奔突,机枪开始轰鸣,一排坦克和装甲车掩护着后面的步兵和伞兵滚滚上前,呐喊声中,步兵炮手一波波射出的37mm战防炮弹、80mm轻型迫击炮弹以及步兵掷出的大批手榴弹像一群群乌鸦般,穿过黑烟飞入苏军的阵地上。
透过ak突击步枪上的瞄准镜,跟在一辆“1号”坦克后冲锋着的我果然又在若隐若现的烟火间看到了苏军那晃动着的m-1936式钢盔、船形帽,以及苏联人特有的冬季毡帽。他们的生命力简直就像蟑螂般,在如此猛烈狂暴的打击下照样能大批大批地存活下来,并且在这么恶劣的战场上继续保持着如此顽悍的战斗力,这令我们不得不极其重视。废墟后面,一支支苏制步枪、“波波沙”冲锋枪以及捡去的我们的ak-35突击步枪一起向我们劈头盖脑地绽放开火花,一颗颗rr型或rg型苏制手榴弹也同样冰雹般地飞向我们。
“轰!”两排整齐的爆炸烟火腾空而起,开路的几辆坦克在苏军引爆的电控地雷区几乎全部报销了,一圈圈四分五裂的弟兄像麻将般仙女散花地被高高抛起着上了天。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已经听得熟悉或麻木了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嘶声力竭的呼喊声也开始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火球不断迭起。一道道墙壁在飞砂走石间轰然倒塌,有栋楼房被“2号”坦克的75mm坦克炮弹给轰击的贯彻了,整个楼房居然被炸成了“回”字型。我拼命地嚼着口香糖并佝偻着身躯,在爆炸时迸溅横飞的弹片和熊熊火光间跳跃着,广场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沟壑、战壕、瓦砾、碎砖、玻璃、破铜烂铁,以及死人和快死的人。“1号”坦克的37毫米速射炮和7.92毫米机枪不断地嘶吼着,近在咫尺的子弹炮弹出镗巨响大得惊人,震耳欲聋,机枪退弹时飞速迸溅出来的一把把滚烫的子弹壳四处乱飞漫舞,偶尔有掉到我脸上的,简直就像烧红的烙铁。我龇牙咧嘴地继续跳动着前进,手榴弹炸起的烟雾间,开始有灰黄色的人影压低身子跳跃奔跑着,手中燃烧瓶的瓶口闪着青蓝色的火焰。我半蹲在一个弹坑内,高速飞行的子弹所发出的怪异呼啸声在我耳旁掠过,汉语和俄语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周围的弟兄们已经和苏军展开了厮杀。我看见一团蓝火在四散飘舞的烟幕间犹如鬼火般地越来越近,我果断地瞄准了他,那是一个拎着燃烧瓶的苏军,正在朝着我身边的这辆“1号”坦克奔来。眼看他越来越近,我没有迟疑,立刻扣动扳机。突击步枪欢叫一声,一梭7.92毫米的子弹全部钻进了他的身躯,他哀鸣着倒地,摔碎了的燃烧瓶“轰”地燃烧了起来。
更多的燃烧瓶劈头盖脑地飞舞过来,通红明亮的火光间,一个个浑身被烈焰包裹着的装甲兵开始惨叫着从坦克或装甲车上连滚带爬地钻出来。60mm掷弹筒和“铁拳”单兵肩扛式火箭炮所发射的炮弹和火箭弹交相横飞,弹落之处,苏军的肢体和惨叫声一起乱舞横飞。横飞的子弹犹如雨点,有的喷火兵背着的火焰喷射器油箱被苏军子弹击中,整个油箱立刻炸开一大团火球,吞噬掉喷火兵本人以及他身边的士兵,周围没有被烧着的弟兄不得不一枪给在万分痛苦中挣扎的他们一个痛苦。
络绎不绝的惨叫声和叫骂声充斥耳边,我继续朝着苏军的阵地埋头前进,掩护我们的这辆“1号”坦克却在“崩”的一声怪响后熄了火。一挺苏军的“迪格切雷夫反”坦克枪打中了它,那种14.5毫米的大口径反坦克子弹足以在这么近的范围内贯穿掉“1号”坦克的薄弱装甲,并顺带结果掉里面的装甲兵。枪林弹雨间,几名负责战地抢修坦克的机械维修师连滚带爬地跑过进行修理,顺便从坦克里拖出了两具胸口还冒着血水和硝烟的尸体。
“都是被苏联佬的反坦克机枪给打穿了的,那种子弹打中根本没救。”一个满手油污和血水的坦克维修师蹲在地上翻着装甲兵的尸体道。话刚说完,他的脑袋便被呼啸的流弹击中,一朵鲜花在他头顶绽放开,坦克维修师直接跪着栽倒在地也变成了尸体。
我、朱秋明中士以及另外三名步兵伞兵不得不在苏军的火力网间翻滚着,跑向一辆正在苏军57毫米反坦克炮的炮击中左闪右躲的“2号”坦克,奔跑中,我前面的一个步兵弟兄被击中倒地,武器摔到了一边,鲜血汩汩地从他的伤口处涌出来。我像个兔子般地继续狂奔着,顺便弯下腰拖住他的腿使劲往前拉着。朱秋明也一起过来帮忙,我们在子弹间蹦蹦跳跳、连拖带拽地将他拉进一处弹坑里。
“医务兵!”我吸足气后放声大吼,但我的吼声在这巨大的喧嚣声中犹如蚊蝇。我用手死死地捂住这个步兵弟兄的伤口,温热而黏稠的血液仍然不断从我的指缝里爬出来,他的身体在抽搐,人已经濒临休克了。朱秋明左手持着ak,右手掏出急救包并用嘴巴咬开了封袋。
“医务兵!都他妈的死光了?”朱秋明也扯着嗓子高吼,一边将吗啡注射在这个受伤弟兄的伤口处。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有一双用灰黄色厚帆布绑着的双腿出现在我脑袋旁边的坑沿地面上,我猛地一惊,随即立刻一梭的子弹扫过去,俄语的惨叫声中,一个被我打断腿的苏军士兵一头摔进我们的弹坑里,他那尿盆一般的钢盔滚到了一边。我踢飞了他摔在一边的步枪,扑上去死死地压住他,并挥舞着刺刀猛地捅了下去。他仓惶之下直接地用手来遮挡,ak步枪的三棱锯齿血槽刺刀在我用足的力气和我的体重压迫下刺穿了他的手掌。在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刀锋继续向下,捅进了他的胸膛。血水一股股地喷涌,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摔进来的苏军拼命喘着气并挣扎着,直至动作幅度慢慢地变成了蠕动。
那个受伤弟兄中弹处的鲜血也在喷涌,我气喘吁吁着,连忙把红乎乎的右手继续压在他的中弹处,“医务兵!”我再次高吼,“咻”地一声,火光一闪,我感到右大腿突然像被老虎钳狠狠夹住了般一阵剧痛,接着便是一股弥漫开的凉意。我咬着牙望去,一颗苏军的子弹打穿了我的水壶并击中了我的右大腿。我拨开水壶,只见中弹处的血糊糊间,还能看见那颗子弹的屁股。我不禁一阵庆幸,水壶的两层铝皮和里面的水减缓了子弹的冲击力,因此打得并不深。我吸口气,拔出伞兵刀,硬生生剔出了那颗子弹,痛得我眼泪差点流出来。
“你必须要消毒!”朱秋明叫着并将一颗飞进我们弹坑内的苏军手榴弹抓起来扔了出去,“不然伤口可能会感染的。”
“等我们找到该死的医务兵再说!”我弓起腰,朱秋明在照顾那个受伤的弟兄,我则半趴在弹坑里向三三两两冲出掩体的苏军扫射。
翻飞弹跳的弹片和地面腾起的股股烟幕间,我突然看见一个浑身红得像屠夫的医务兵正拼命地给一个倒地昏厥的装甲兵做着心脏挤压动作。几十秒后,一颗流弹“呯”地击中了那个装甲兵的脑袋。医务兵猛地扔掉手中红红白白的绷带,破口大骂起来。
“哎,兄弟!这边,这边!”我拼命大喊。
手榴弹的爆炸中,那个医务兵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看到我,然后捡起地上脏兮兮的绷带开始俯低身子并缩着脑袋往我这边奔跑,样子和神情活像一个过马路生怕被汽车压扁的乌龟。苏军的各种子弹在不断呼啸着、弹跳着,医务兵连滚带爬,在跑过一辆“2号”坦克后面的时候,他突然猛地一头趴着栽倒在地,飞溅的炮弹碎片击中了他。就在这时,我惊恐万分地看见,那辆“2号”坦克正在倒车,苏军的反坦克炮弹不断地在坦克的装甲上炸开出致命的火球,里面的装甲兵正在手忙脚乱地躲避着。
“小心!”我嘶声力竭地大吼,不顾一切地跃出弹坑发足狂跑过去。
医务兵已经感觉到了背后那辆三十五吨钢铁战车喷出的滚烫尾气,他面如死灰,但在拼命地爬着,继而凄厉地惨叫起来。我将打光子弹的突击步枪扔到一边,跳上前狠命地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地拖动着。我像拔河般拼劲拖动着,医务兵仍然在嘶声惨叫着,眼中射着恐怖而骇然的光芒。“我操…”我又拉又扭,在肢体断裂的悚然声音中,我终于把医务兵从坦克下拖了出来,但我看了一眼后立刻头皮发麻、浑身冰冷:他的两腿自膝盖以下都没了,被坦克履带碾压得稀烂,只剩下黏糊糊、血淋淋的裤子和一些橡皮般稀稀拉拉勉强还挂着的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