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哲面色凝重的近乎沉痛,半晌才叹口气道:“我们的重坦克营呢?”
“这场秋雨来的真是太不是时候了!”方叔洪握紧拳头心急如焚,“雨水淤积、道路泥泞,‘东北虎’实在太重!重坦克营基本被陷阻在滁州城东郊外野路上,戴副师长正在指挥部队竭尽排除困难,但恐怕天亮之前他们是很难抵达战场...”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王以哲给打断了:“恐怕天亮之后我们的危机更加深重了!”迎向方叔洪诧异的目光,王以哲艰难道,“我们已经失去制空权了...”
帐篷内的军官们都大吃一惊,“钧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小鬼子的飞机根本不是我们战机的对手!”
王以哲无力道:“两个小时前来安机场遭到日军轻装甲部队袭击...鬼子相当狡猾,伪装成我们的部队摸了过去,机场上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基本全被炸毁了,徐长官和黄副长官以及很多飞行员都在日军的偷袭中殉国了...来安机场是我们华东战区空军部队的主机场,也就是说我们一下子损失了超过四分之三的空中力量...”
军官们像在听天方夜谭,一个个脸上都是极度难以置信的表情。
“八十七军已经被击溃,中正坦克团近乎全军覆没...”王以哲继续涩然地讲述着这一夜惊变,“五十五军一直袖手旁观...我们也就别指望其他各路国军了,龙云峰部正在从江阴急速赶来...我们都太骄傲轻敌了,以为胜券在握,唉...”他的话中充满了自嘲和无奈,最后的一声叹息犹如沉重的皮带抽在了军官们的心头。
血肉与血肉的拼杀!钢铁与钢铁的碰撞!构成了旷野上的这一幕幕惊心动魄的交锋厮杀。狼藉遍野的残肢断骨互相枕藉堆积,触目惊心的一道道火舌在昏暗中宛如金蛇狂舞,刺破耳膜的“哒哒哒”爆鸣,各种子弹暴风骤雨狂扫在战场上,刺刀枪械撞击声伴随着嘶声力竭的杀声飞快地湮灭了大量的生命;战车飞驰,组成方队的双方坦克部队交相掩护着纵横突击,由于能见度极低,两方坦克都在几十米甚至十几米的距离上互相发射炮弹轰击对方,被击毁的坦克残骸燃起冲天大火,爆炸开的坦克碎片四面八方飞舞迸溅,躲闪不及的双方士兵立刻被崩倒一片,每一头狂飙驰骋的钢铁战兽身上和履带上都飞溅喷满鲜血和破碎的肢体肉块。混战中,不少士兵被来回冲杀的己方坦克给活活撞倒轧死,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更是让这副炼狱战场犹如修罗场景。
“万岁!”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声嗥叫中,一群群由淞沪会战打响后滞留他乡无法回国的伤残日军士兵组成的“人弹战队”被矶谷廉介“废物利用”投入了战场。浑身缠满炸药、头戴“必胜”字样头巾的人弹在呼啸的弹雨中前扑后继扑向东北军群中拉着周围一片的东北军士兵一起炸成肉酱。血肉雨雾中,后续东北军部队毫无惧色继续前赴后继投入这犹如黑洞般的厮杀中。
“快!把所有的汽车全部都开过来!给我全力运送更多的砖石、木板、稻草过来垫在坦克履带下!”滁州东南荒郊野地上,第107装甲师副师长戴联玺站在一辆吉普车上汗流浃背地大声指挥着,“哪怕铺出一条路也要尽快抵达前线!”晨曦的微光下,映入他眼帘的是横七竖八上百辆陷入泥潭不得动弹的“东北虎”在泥泞里无力低吼着,一股股喷出的青烟和漂浮在空中的雨露水汽呛人刺鼻地混杂在一起。上千名107师和105师的装甲兵、机械维修师步兵、工兵正在挥汗如雨地用往烂泥上铺盖从城里运来的碎砖破瓦等各种方法试图将沉重的坦克弄出淤泥,一辆辆重型汽车和装甲车用钢索连接着重量是自身几十倍的“东北虎”卯足劲拼命拖曳着。
戴联玺心急如焚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又望了望远处炮火连天的交战场所,他深知停滞在这里的重坦克营对正在浴血奋战的前方部队的重要性,“必须要快啊!不知道钧座还能支撑多久!”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呀!”旁边的师部参谋长顾耕野苦笑一声。就在戴联玺对这句并不好笑的话报以无奈的苦笑时候,空中陡然响起嗡嗡的飞机发动机声,几十架体型臃肿的轰炸机密密麻麻出现在天边。戴联玺涩然道:“要是这些飞机能帮咱们把坦克运到前线就好了。”
顾耕野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时猛然觉得不妙,他急忙仰头举起望远镜,不由失声道:“副座!这不是我们的飞机!是日军飞机!”
重新霸占天空的日军机群宛如见到鲜血的苍蝇立刻蜂拥呼啸而来,刺眼的太阳旗密密麻麻覆压天际。超过四十架“三菱-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和“中岛-九五式”重型轰炸机在尖利的破空声中飙扑向地面上的“东北虎”坦克群。
“准备防空!”坦克营军官厉声高吼。装甲兵们飞速地跃入坦克,上百挺12.7mm高平两用重机枪一起发出狂啸着对准天上的日军轰炸机喷出火舌,滚烫的子弹壳瓢泼落入地面污水中;周围的工兵和步兵也纷纷操起ak突击步枪和防空履带车一起对空狂扫。云雨天空间刹那出现密如繁星的点点火花。进行俯冲准备投弹轰炸的日机群首架飞机在暴雨般的子弹中猛地一抖立刻被打的体无完肤,飞行员在驾驶舱的玻璃被飞蝗般的自动击的粉碎后直接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整个飞机立刻失控滚落天际。“轰!”“轰!”一个个闪耀晨空的火球中,一架又一架日机在狂暴的火力中被打的凌空爆炸。
后续的日军继续撩冲下来,“咻...”震心撼胆的落弹声中,数以吨计的重磅航空炸弹劈头盖脑从天而降落入地面“东北虎”坦克群中。“轰!”“轰!”“轰!”,拼死开火的装甲兵和坦克身边的步兵工兵们在“东北虎”中弹后的巨大爆炸中一起化为血肉粉末与坦克融化的铁水混成流淌了一团,被肢解的钢铁巨兽残片燃烧着与冲天的烈火黑烟一起漫空飞舞。
“我操你姥姥!”戴联玺双目赤红破口大骂,从身边卫兵手里抢过一挺轻机枪丝毫不躲避地对空扫射。顾耕野五内俱焚地扑过来,“副座小心!”电光火石间,一架“川崎-九五式”战斗机尖啸着夺空而来,机腹下的两挺航空机枪在地上扫射“唰啦啦...”弹扬起两道一米多高的灰土泥水,戴联玺和顾耕野以及周围的卫兵们猝不及防一起被笼罩在了这片死亡火雨中。
“呯!”沈阳帅府内,正在吃早餐的张学良看着送来的华东急电后目瞪口呆,手中端着的一杯牛奶在错愕失神中直接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