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安离人群还有五米,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不,他昨天已经看见了,只是脑子不愿意分析出事实罢了。昨天看到地上的标记时,他就觉得非常的不妥:黄色的划痕标示着围墙的位置,团团围着广场。这黄线径直通过了大槐树。那代表什么?
他们自然不会把树砌在围墙的砖头里,那只能是……
霍子安见到粗麻绳已经把大槐树一圈圈地围住了,脸色大变。他跑到树底下,喝道:“你们干嘛啊!”
工人们一起转过头来。一个满脸胡渣的工人上下打量他,道:“你谁啊,快让开!这里施工呢。”
霍子安:“施工?你们要砍树!”
那人是工头,对霍子安完全摸不着头脑,决定不搭理这神经病,跟保安说这一片要围起来,不能让人随便进出,要不砸死了算谁的?
霍子安却不依不饶:“你们要砍树!你知道这树多少年了,你们有审批吗?”
保安上前制止他:“哥们儿,这儿危险啊,走,走,退后面去。”
霍子安见铲车已经启动,大急,一把推开保安,站到树下大声道:“不能砍!”
工头又惊又怒:“这……这是干嘛呢,快把人弄走,这咋干活儿啊!”
两三个在旁边看热闹的居民赶紧走过来解围,跟工头道:“他是我们的大厨——大厨,您别站那儿。”“安子,这多危险,快回来!”
霍子安铁了心要保护大槐树,“这树不能砍。他们要干别的我不管,这树不能砍!”
说了这话,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和疼痛一起涌上了心头。凭什么他们想拆房子就拆房子,想砍树就砍树?!他才是住在这里的人,他在这里吃喝拉撒,在这里工作和做梦,在这里活着……这是他的家。
没错,他早就把这里当成他的家!凭什么他们说收回房子就收回房子,砸他的餐厅就砸他的餐厅?这世界竟有这样蛮不讲理的?
他已经失去两家餐厅,就剩下这大槐树了。霍子安坚定地对前面的一堆人道:“我不走,你们别想动这棵树。”
工头简直哭笑不得,他干这行时日不短了,拼死护着房子的不少见,第一次见护着一棵树的。他打了眼色,让保安和工人把这疯子拉走。街坊见形势不妙,一头劝着工头,一头劝着霍子安。
几个工人走到树下,跟霍子安推搡拉扯,可霍子安蛮劲上来,居然谁也弄他不动。一居委会的听见动静,赶紧跑来察看,一见搞事情的竟然是霍子安,头都大了。
他可不想得罪霍子安,但整修是市政的项目,哪能说不让砍就不砍?他劝道:“大厨啊,我说,您先让一边;砍树是规划里的,等广场修完了,又会栽上新的树,您这……这不是瞎折腾嘛!”
霍子安怒道:“砍了栽,栽了砍,谁瞎折腾了。这树多少年了,市里有古树保护法,你们砍树有审批吗?”
居委会:“咱北京百年古树千年古树多了,这大槐树年岁不短,可还够不上古树级别呢。”
霍子安无话可说。也是,城墙都能推倒了,一棵树算个屁!
他后推两步,靠在大槐树上。“这树不能砍。”他只有这一句话,像树的根那样,深深扎进土里,谁也不能撼动分毫。
工头见没办法,命令道:“把他弄走!”
工人和保安一起围了过去,四五个壮年男人,要把霍子安拉走。霍子安拼了命地挣扎,工人们也不顾忌了,两边推扯,终于打了起来。
霍子安怎能扛得住几个男人?不一会儿,他就被拉倒在地,皮衣被扯了下来,毛衣上的扣子崩落,工人在他手臂踹了一脚,昨晚的伤口裂开,再度渗出了血。他被这几人在石子地上拖着,后背磨得痛彻心扉,脖子耳边都是小伤口。
他还要爬回槐树,结果又被狠狠地踩在了小腿上,疼得蜷起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