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声不大,却因离得近,足以让一个正在休息的人蓦地惊醒。
霍玉暖睁开双眼的时候,神色十分茫然。待到看清眼前景象,她忽地记了起来。猛地坐起身来,却因动作太大而有些头晕。忙用手撑着额晃了晃头,这才抬起眼来去看床畔之人。
“阿青……阿青姐姐?”
听了这声熟悉的呼喊,秦楚青心中叹息着,面上却是陡然凌厉,目光如箭地望了过去,低声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一声厉喝让霍玉暖尽数回想起了之前在家中遭遇的一切。
她原先还有些刚睡醒的茫然,如今已经全然不见。倔强地别过脸去,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你当真知道?”秦楚青轻嗤了声,“怕是不过想当然罢!”
“我当然知道!”霍玉暖听不得这般带了讥讽的言论,陡然拔高了声音,坐直了身子与秦楚青对峙,“我知道我若再不反抗,我就要嫁给母亲她们为我挑的那个人了!”
“你以为你这样的反抗过后,就不需要嫁人了?”秦楚青一字字清晰地说道:“如今的小六,还不足以让宁王府认可他。就算你这样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于事无补。”
“谁说的!我这样做,待他的心意人尽皆知。”霍玉暖语声中已然带了哽咽,“即使如此,怎会于事无补!”
“那你觉得,你母亲舍得将女儿嫁给一个坏了女儿名声的人?即便他甚么也没做!”
听了秦楚青的责问声,霍玉暖呆愣住了。脸上的泪珠一滴滴地往下滚落,润湿了她的衣襟,“怎么可能?不会的。怎么会?爹爹娘亲最疼我了。若是知晓我为了正阳哥哥甚么都肯做的话,他们一定……一定……”
说到此处,她自己也接不下去了。双手紧紧揪着衣裳下摆,泪珠子一颗颗滚落。
——先前她是打算离开京城的。可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竟是对于上路的知识一窍不通。想要寻个地方避开父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在伯府外徘徊了一阵,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正往这边望着,刚好看到有人出府到路边上买一个小物什,只顺手将门带上了,没有关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抓准这极短的时间溜进了伯府。
这些年她常常过来,自然知晓哪条路人少,也知道怎样去秦正阳的院子。不知不觉地,就走了过来。
长那么大,头一次自己瞎晃悠了那么久。她早已疲累,歪靠在秦正阳的床上,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着女孩儿伤心的模样,秦楚青暗暗叹息着,明白她肯定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了她的失踪而闹得乱成一团。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了有孕后就特别容易心软,对着眼前的暖儿,秦楚青实在是没法继续硬着心肠去指责她甚么。
好在霍玉暖并非是完全不通事理之人。若是和她好好分析利弊,再与她商议下解决之法,事情定然能有转机。
秦楚青正打算心平气和与霍玉暖详说,就听外面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
“新婷怎么在这里?正宁正到处找你。快些回去罢!”秦立谦说着,转眼一瞧周围,“咦?这不是阿青身边的那个丫头吗?你怎么回来了。阿青呢?”
☆、第177章
霍玉暖之前还能强撑着,如今一听秦立谦的声音,却是打起了退堂鼓,面现惊慌望向秦楚青。
秦楚青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叹息——再怎么样也是个未经世事的被人呵护长大的女孩儿,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终究还是会怕的。
既是会怕,那这事倒也好解决了。后面的安排,霍玉暖应当不会太排斥才是。
抚了抚霍玉暖的肩膀,秦楚青将她推到屋角暗处。示意她不要动也不要出声,看霍玉暖点了头,秦楚青这才迈步向外行去。
秦立谦正疑惑地盯着烟罗在看,猛地听到屋内传来脚步声,倒是着实吓了一跳。
毕竟秦正阳的屋子已经好久未曾住过人了。乍一这样听到,当真唬得人发慌。若不是已经看到外头有人,怕是还要更为惊吓。
不过,看到迈步出屋的女儿,伯爷才想起来一事。
这房门刚才也是开着的。
他正欲探头往里看,就见秦楚青出了屋子的时候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爹爹,您怎么来了?”秦楚青上前亲热地和秦立谦打招呼,“刚刚听到您的声音,我只当自己听错了的。”
看她掩上房门,秦立谦就也未曾多想,转而问起刚才的疑惑,“你怎么来了?我竟是先前不知道。”
秦楚青自是晓得父亲这句‘你怎么来了’不是怪责而是惊讶,就笑着说道:“先前本是听说暖儿不见了,想要帮忙去寻。到了附近时有些累了,就来府里歇息会儿。可是巧了,遇见了崔妈妈要出门做事,就顺便从那边来了。左右小六的屋子离得近些也清净,便在这里稍坐片刻休息。”
家中仆妇自然不得走正门,素来从偏门出入。她这般说法,秦立谦倒也并未多加疑惑。但看秦楚青竟是累成了这般模样,需得来府里稍作休息方才能继续前行,伯爷顿时恼了,有些怨怒地说道:“小郡主忒得不懂事!不管为了甚么事情,一家人坐下了好好商议便是。怎能如此任性、说走就走了!”
之前宁王府寻霍玉暖的时候,特意来伯府问过。之后在旁处没寻到人,也遣了人来伯府问霍玉暖的下落。因此,虽不知霍玉暖离去的理由是甚,秦立谦却知晓她突然离了王府而去一事。
秦楚青知晓霍玉暖的脾气,晓得她听了这话后只会更愧疚不会对父亲产生怨怼,故而并未出声。但楚新婷生怕屋里头的霍玉暖听了这话心生怨气火气更胜,若是再突然冲出来怕是不妙,忙笑着劝道:“父亲可是说错了。小郡主性子开朗,想到甚么便立刻去做,这般的胆识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秦立谦听闻霍玉暖走失的消息后他也甚是心忧,也派了人去帮忙寻找。刚刚那两句本也不过是说一句怨言罢了,这个时候着急都来不及,哪会真的怪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故而微微颔首后,他叮嘱了楚新婷几句,就与秦楚青说道:“你先前住的屋子都还留着,暖栀院我也时常让人打扫,哪需要在这里休息?走罢,进去再说。”语毕,当先朝前行去。
到了这个份上,秦楚青若是可以推辞反倒显得另有旁事。于是顺势应了下来,又回头朝烟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霍玉暖寻机带出来,再找了莫玄相帮,趁机偷偷回宁王府。
烟罗忙将此事应了下来。
秦楚青放心不下那边,虽回了暖栀院,却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和父兄嫂嫂道别。
秦立谦和秦正宁声怕她没休息够,极力挽留。幸好楚新婷在旁笑说了几句。两人这才作罢,将秦楚青好生送到了大门口。
秦楚青刚出大门还未上车,就望见了街角处的莫玄。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突地一跳,忙让家人赶紧回府。她则状似无事地行到了那边,转了个弯儿去,这才停下车子。谁知搭眼一瞧又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冷峻,正是霍容与。
原来霍玉暖跟着烟罗和莫玄从偏门出去后,烟罗便回了伯府继续伺候秦楚青。而莫玄则负责将霍玉暖送回宁王府去。
霍玉暖怎么想怎么害怕,不敢回去。就缩在莫玄临时在附近雇的车子里,静等秦楚青,打算等她出来后央了她陪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