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两人的车子入了京城,也未见霍玉殊有任何指责的话语过来。相反,两人在凌府的时候还收到了一封霍玉殊让人送去的密信。上面只有四个字:“保重身体。”
这四个字到底是给有孕的秦楚青的还是给私自离京的霍容与的,一目了然。但,他不准备责问霍容与,到底是让秦楚青放心下来。
如今归京,秦楚青便让霍容与先去宫里一趟。
霍容与抿唇不语。
秦楚青就笑,“到底是你有错在先,他不发火已经是忍着了。如今归来先去宫里一趟,再怎样也能让他消消气。如今我都进了京,还怕会有甚不妥么?”
她的意思,霍容与明白。一入京就去宫里见他,不过是给霍玉殊些面子,让霍玉殊也好有台阶下。但,霍容与更知道,其实霍玉殊不问责于他,是因为霍玉殊也忧心秦楚青的状况。他能过去,霍玉殊倒是也更放心些。
只是这些话霍容与怎肯讲与秦楚青听?于是颔首应下,又道:“我先送你到王府门口。”
这应当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秦楚青也没想着他会真的直接答应下来。见他肯点头,已经难得,就笑着和他说了声“好”,再不提这个,转而商议起晚一些去伯府的时候应当带些甚么过去。
——在凌府的时候,离去前,凌太太让人给她们装了好些当地特产。秦立语不知甚么时候也在城里购置了些小玩意儿让秦楚青带回伯府帮她赠与几个晚辈。秦楚青自己也买了不少东西。零零碎碎加起来,可是有不少礼要送过去。
霍容与眸光微闪,笑道:“先回家再说。到时再做安排。”
秦楚青初初听他这话的时候,只当是他为了让她少操心忧虑,故而随口一句。谁知到了王府,才知霍容与是话里有话。
马车刚转到王府所在的那条街上去,大老远的,秦楚青就听到一连串的少年高喊声:“姐!姐夫!姐!”
听着有些像是小六的声音!
秦楚青犹不敢相信,撩开帘子一看,当真是那个高大的少年,忙起身就要下车,却被霍容与一把拦住。
“还有些路,坐着过去罢。”
秦楚青正要辩解,秦正阳已经一路喊着跑了过来。
将帘子撩开得大了些,秦楚青一眼就瞧见了少年开心的大大的笑容。
憨直的少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说了两句“恭喜姐姐和姐夫了”,便只剩下了傻笑。
因着车帘的缝隙大了些,外头的冷意源源不断地往车子里钻。
秦楚青就道:“快些进去罢!等下回府了再说!”
秦正阳素来不和她客气,闻言也不多想,“哎”地应了一声就要朝里走。刚要转过身去,眼角余光瞄见了跟在车子不远处、正磨磨蹭蹭往这边行的一匹骏马。再看清策马之人,秦正阳登时眼睛一亮。
“霍玉鸣?!”他惊喜地失声喊道。
霍玉鸣虽然和霍容与看上去关系和缓了,但是,他始终没敢与兄长开口提起他和凌嫣儿一事。
光靠着秦楚青,那是不行的。自己的事情,总得自己争取不是?可……也得有那个胆儿才行呐!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他正兀自想着这事儿暗暗发愁,这便听见了秦正阳的呼喊声。
再遇秦正阳,霍玉鸣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
当年两人初初碰到,他是军营里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武将、王府的二爷,而秦正阳,不过是个憨憨的耿直的伯府次庶子。
如今,他不过是个镖师,但秦正阳已经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武将了。比他当年走得还要远,前途不可限量。
霍玉鸣心里头发堵,骑在马上就有些觉得难堪。但是下马,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正阳,一时间,杵在马上没了动静。
秦正阳却不管这些。和姐姐姐夫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霍玉鸣的骏马旁。
他先是抚了抚马儿的鬃毛,赞了声“好马”,这便抬起头来,朝着霍玉鸣灿然一笑,“这几日许是没空了。下次再见的时候,你我好好比试比试。”
语气随意而且自然,不带有丝毫的杂质与闪烁。
霍玉鸣一怔,蓦地松了口气,翻身下马,仰头说道:“比试就比试。我还怕了你不成!”
他这般傲气的模样,让秦正阳又想到了当年那个极其自负的少年。
猛拍了霍玉鸣的肩膀一下,秦正阳和他勾肩搭背地往里走。
“哎,听说你做了镖师?”
“嗯。怎么着?”
“那岂不是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
“那是自然!”
“哎哎,和我说说。我也想那样,可惜没机会。能到处走走,增加增加见识,当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看着两人叽里呱啦地说着往里走,秦楚青举目远望,这才发现大门处还有几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瞧着那几人的模样,赫然就是爹爹和兄长身边的长随,还有嫂嫂身边的得力妈妈。
想想已经见到了的秦正阳,秦楚青有些明白过来,心下欢喜至极,不敢置信地问霍容与:“你将爹爹他们请来了?”
“嗯。”霍容与瞧见她毫不遮掩的笑容,心知自己这样做是对了。妻子高兴,他心下也是欢喜,说道:“刚刚遣了人去伯府请,如今应当是都已到了。”他给秦楚青理了理先前蹭得有些微乱的发和衣襟,“我去趟宫里,尽快回来。有父亲和正宁他们陪着你,我也可以放心些。”
秦楚青这才晓得,他竟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一早也是做好了打算回来就进宫。不过他也做好了安排,让伯府的亲人们来了王府等候,这样,刚刚有孕不久的她不至于张皇不安。
心下感激他的良苦用心,秦楚青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只是如今时辰耽搁不得。于是掩紧了车帘,在他唇上落下缱绻的吻。
她甚少有这般主动的时候。霍容与心中一荡,差点就把持不住。好在灵台一丝清明,让他顾及着妻子的身子,半晌后艰难地分开,不住喘息。
已然到了府门口。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霍容与策马往宫中行去,秦楚青则下车准备换乘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