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2 / 2)

临出去前,唐漾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在擦纸上看到了血。

中央空调噪音轰鸣,唐漾脑子一片空白。

她没敢告诉蒋时延,她收拾好自己,很平静地给敖思切打了个电话,敖思切有驾照,唐漾平静地让她送自己去医院,平静地去检查。

胚胎发育正常,但由于孕妇情绪波动较大……

晚上做超声检查的人不多,女医生看到熟脸,“啪”一下重重把鼠标扔在桌上:“第一次见你这么厉害地孕妇,你是在烟花爆竹集团上班当窜天猴吗?工作就是上天入地……”

女医生说单口相声一样噼里啪啦,唐漾喏喏应下,不敢反驳。

敖思切看唐漾面色不对,把她送到蒋家别墅,指手机:“我打电话叫蒋总下来接?”

“不用,几步路,你把车开回去吧,明天开到信审处就行,”唐漾下车,隔着车窗交代,“路上小心。”

敖思切乖巧给她作挥手状,唐漾温柔地笑着朝她挥手,目送她离开。

蒋时延当她回来洗澡换衣服,唐漾洗漱完却留在了书房。

蒋时延心里涌上一丝暗喜,面上却没表露,他翘着嘴角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处理完白天没处理完的文件,牛奶差不多温了,他给漾漾端上去。

蒋时延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走到书桌旁。

书房转椅宽敞,唐漾听到玻璃杯座磕在桌面的声响,手还在敲键盘,身体却是朝旁边挪了挪,给蒋时延留出一方空处,蒋时延眉梢抬了抬,从善如流坐下。

唐漾手上动作逐渐放慢,越来越慢,然后,停住。

她摁灭桌角台灯,偌大书房顿时只留下电脑那方荧光闪烁。

蒋时延靠住椅背,把小女朋友朝怀里拢了拢。

蒋时延知道唐漾想和自己说话,他没出声。

唐漾也没出声。

两人间的安静同呼吸一起发酵在昏黑里。

良久,唐漾在蒋时延的心跳声中安定下来。

“回来之前我出了点血,”唐漾明显感受到蒋时延身体瞬间僵硬,她接着道,“敖思切陪我去做了产检,蒋时延我这段时间经常思考一个问题,思考我要不要辞职。”

蒋时延搁在唐漾肩头的手微微收拢,他低头,将薄唇落在她发顶上,没再抬上去。

柔软的不知道是蒋时延的吻还是唐漾的发顶。

唐漾发出一道细细的吞咽,声音不急不缓。

唐漾说:“我很喜欢汇商的企业定位,我愿意在汇商工作,我愿意把时间最可贵的时期留给它。”

唐漾说:“可前提是它是和谐的,稳定的汇商。”

即便在这种时候,唐漾也很清醒地分析:“我知道换做其他银行闹出这种事,可能控场能力还不如汇商,可我真的想不通总行高层那些‘保人派’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釜底抽薪再整合重塑明显是汇商现在最该走的路,他们为什么总觉得是我的错?我把自己知道的事实说出来我有错吗?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唐漾谨遵医嘱克制情绪,最后还是微微抬了音节。

再开口时,她嚅嚅唇,声线裹了点哭腔:“我可以不要进银行了,我安心养胎,生完蒋小狗我可以去公募,去私募,去对冲基金,或者去保险公司,哦对了,券商也可以,我专业可以对口,”唐漾抱着蒋时延的腕,呜咽着问他,“你说好不好……”

舆论的枪口只向汇商,汇商总行高层的枪口指向唐漾。

腹背受敌,唐漾她自认不是什么英雄,她真的尽力了,她对不起蒋小狗,汇商总行高层不想想她唐漾是人她唐漾拼死拼活也会心寒……

黑暗中,怀里的人轻微的呼吸好像喷洒在蒋时延心尖,她呼吸微微抖,他心尖微微颤。

毫无疑问,蒋时延是最想唐漾辞职的人。

这段时间漾漾太劳碌,压迫得他无数次想扛着火箭炮去轰了汇商总部,最后仍只是轻轻给她盖上毛毯。

漾漾说出这样的话,他几乎是浑身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让漾漾辞职,让漾漾辞职,你养她,你可以养她,说你愿意,说你想要。

可蒋时延太了解唐漾。

他和唐漾从十五岁走到三十岁,他了解她的喜怒,了解她的哀乐,和他转发唐漾感叹烈属那条微博第一次将漾漾送上热搜一样,就是了解她每个心情说话的语气和停顿的句点。

“她喜欢汇商的公司定位”“她知道换做其他银行闹出这种事可能控场不如汇商”,她遭遇前后夹击,可她说的不是“蒋时延我要辞职”,她说的是“蒋时延我辞职好不好”……

蒋时延知道漾漾现在很脆弱,他说的话她能听进去,他想说心声,发疯一样地舍不得她站在扑卷的狂澜里。

无数话到嘴边,蒋时延薄唇启了启,碰在她发上的嗓音如同夜色下的溪流,说出口的终归是:“你现在的处境是其他银行可能想挖你,但汇商存在很大概率不会放你,你可以选择和汇商撕破脸皮彻底跳槽,但其他银行也要担心你会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

蒋时延说:“你无意挑起风浪,但风浪因你而起,你辞职是‘保人派’想看到的结果,你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也是为其中的得利者做了嫁妆。”

蒋时延:“你可以缓一缓,看看能不能踩住风浪上去,你当然可以辞职,”蒋时延食指轻缓地刮在她白软的耳廓上,声音似风微柔道,“只要你做好决定,不会后悔,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想跳槽就跳槽,你想创业我给你注资,你想当家庭主妇我就当每天拎着公文包回家的丈夫……”

蒋大狗难道还在幻想他在玄关喊“老婆我回来啦”,自己会在围裙上擦擦手过去帮他解外套拎包吗?

你别说,画面感还挺强。

蒋时延温热的呼吸顺着唐漾发丝拂至她皮肤,唐漾后背也贴着他,先前激动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她当然知道蒋大狗说的真心话,只是忍不住抽噎一声,逗他:“蒋总这么优秀,难道对太太没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貌美如花,比如身价几何。”

奇怪的是,蒋时延这次没和漾漾插科打诨。

他稍微将她推起一段距离,然后弯身在隔板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在唐漾的旁边。

“如果不是不要蒋小狗对你身体不好,我甚至都不会关心蒋小狗,”蒋时延缓慢道,“比起所有的所有,蒋时延真正关心的,只有唐漾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