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吃完早饭溜溜达达到客栈“上一层”的时候,渡船已经售票好一会儿了。
“买到了,买到了,后天开船,我就可以去幽冥鬼界了,下辈子还投胎做爷爷奶奶的孙子,好好孝顺他们。”马小强握着船票的手打开,一张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从小学生课本上裁剪下来的纸条便是船票了,潦草地写着登船后的站位,边角上盖着一枚红色的小章作为防伪。
渡船基本上是站票,船舱内挤挤挨挨地可以站上千的鬼魂。
如果嫌弃站票太过拥挤,加钱可以换坐票。
渡船上不给客人提供卧票,所有能够看得到的房间都是属于船员的。
秦深最初得知的时候震惊了好久,果然垄断生意提高不了服务质量,这要是有两条以上的渡船在三途河上跑,情况肯定不会这样。
马小强的肯定是站票,多余的钱他还要留着去幽冥鬼界打点鬼差,必须省着花。
秦深为马小强买到票高兴,“后天开船,那连着今天在客栈还可以待上两天,如果你想见见你爷爷奶奶的话,可以找小莫道长帮忙。”
马小强下意识地摸向口袋,自己囊中羞涩,能够请动道长吗?
“小莫道长是免费帮助客人解决难题的,他是在行善积德。”
马小强松了一口气,手似安抚一般在口袋上拍了拍,不用破费了。“谢谢秦哥,那我现在就去找道长。”
“去吧。”
看着马小强着急忙慌的背影,大头鬼撇着嘴摇头,“这个人好自私哦,知道可以见到爷爷奶奶,不是应该立刻就去,他怎么先担心钱啊。”
秦深淡淡地笑着,“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注重的也不一样。”
“那他不配当老板的朋友。”
“哈哈,那什么人配当我的朋友呀。”
小手捧住大脸,大头鬼扭捏害羞之下,口是心非地说:“像管事那样的真汉子。”偷偷地在心里面补了一句,还有他这样的小汉子。
秦深摸摸他的头,轻松愉悦的声音说:“还有我们大头鬼子这样可爱的小汉子呀。”
“嘿嘿。”大头鬼高兴地踮起了脚后跟,恨不得在原地转上几圈。
“大头鬼,去船上。”渡船蔡管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头鬼也不飞了,不情不愿地用大脑袋蹭了蹭秦深的手掌心,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垮下了肩膀,一步三口头地往渡船方向去。
秦深冲他笑着挥挥手,大头鬼瞬间充电,扬起笑容,用力地摆动着自己的小胳臂,开心地走回了楼船。
蔡管事袖着手看着这一幕,双瞳的可怖大眼中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老板心地善良,连这些最低等的役鬼也待之善良。”
幽冥鬼界的规矩说来可笑,身为鬼蜮的原住民例如大头鬼、饿死鬼成了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上的下层鬼,供外来的鬼魂驱使。
秦深对这种三六九等的划分嗤之以鼻,他说:“万事万物,生而平等,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蔡管事浅笑不语,大概是赞同秦深的说法的吧。
渡船管事不说话,秦深和他又不是很熟,掉头走不是很礼貌,就尴尬地找着话题,“这回坐船的鬼魂还挺多的。”
“嗯。”
“……”秦深:“管事不忙?”
“不忙。”
秦深:“……”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嘛,天都聊死了。
尴尬得只想往嘴巴里塞东西,秦深口袋里还有一个小柠檬,拿出来直接往嘴巴里塞,不嫌弃表皮的苦涩也不觉得果肉酸,简直和味觉失灵一样。
面无表情的蔡管事嘴角抖动,被秦深这种吃法震惊住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秦老板,我给你把把脉吧。”
“嗯?”秦深放下嘬着的柠檬,摆手拒绝,“之前客栈的驻店医生给我看过的,我身体很好。”
“人间医术总有不精妙的地方,我能够看出更多。”蔡管事的大手指向了柠檬,对秦深说:“我并不是危言耸听,老板如此嗜酸,说不定是因为身体中潜藏着一些问题,早发现早治疗。”
蔡管事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怀孕了,也好提前注意。”
“噗。”秦深嘴巴里的酸水都喷出来了,“咳咳,咳咳,抱歉,只是突然这么说,我有些激动,对,就是激动。”
女人怀孕生子还要对自己的身体和心理上进行调试,更别说秦深一个大男人了,需要和调整的更多,哪怕是嘴巴里口口声声说造孩子,事到临头这一天,依然觉得后脖子发凉。
他紧张地看着蔡管事,被他粗糙的大手抓着的手一动都不敢动,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问:“怎、怎么样?”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哆嗦了。
“月份尚浅,二十来天吧。老板如此嗜酸、酷爱柠檬,是因为身体中缺少了维生素,怀孕之后身体的自然渴求,多吃蔬菜、水果就好,柠檬就别吃了,吃多了对消化系统、对牙齿都不好。”
秦深:“……”
蔡管事的声音近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传到耳朵里好像飘飘忽忽的。不,不是蔡管事的声音飘忽,而是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抬头看着天空,天上硕大耀眼的太阳照得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空湛蓝澄澈,有黑白二色的大鱼在白云间欢快地嬉戏。
从蓬松的云里面突然游出一条小小的,试探地游了两下,大概是发现自己不会从天空上掉下去,兴奋的摆着尾巴,稚嫩的叫声尤带着奶味,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娃娃。
他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章俟海,眨眨眼,压着声音神秘地说:“我有一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章俟海配合着他,“什么呀?”
“章俟海,你又要当爹爹了,高兴吗?”
“高兴。”章俟海点头。
秦深眉头轻皱,“你看着可不像那么高兴的样子,笑笑呀。”不满地伸手去章俟海的手腕,却发现男人浑身僵硬,正微不可查地抖动着。情绪太过内敛,要不是自己去碰他,根本就察觉不到。
再看章俟海的眼睛,似专注地看着秦深,其实早就失去了焦距,激荡的情绪在瞳仁深处翻腾。秦深靠近了侧耳去听,发现章俟海上下牙碰撞,发出阵阵微弱的脆响。
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紧张害怕在此时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他展臂抱住章俟海,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章俟海,我们又要当爸爸了,丢丢要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