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栝让两人坐下,俯身抬起严青昊小腿,用力朝着腿肚子捏下去。
严青昊发出一声惨叫。
“叫什么?不是能惹事吗,连挨揍都不怕还怕这点疼?”林栝讥刺道,手下丝毫不放松,回头吩咐曹大勇,“照这个样子把两条腿都捏捏,否则明天还有苦头吃……捏完了,列队巡街。”
“巡街,巡哪条街?”曹大勇顿时来了精神,“能不能到涌泉胡同,让我爹看看我的威风?”
严青昊也忘记了疼痛,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林栝。
林栝淡淡道:“就你们这副缩头勾背的熊样,还威风?眼界小的跟妇人似的,天天就寻思那些市井流言,多大出息?”
“妇人又怎样?”严青昊不忿地说,“我娘每天洗衣做饭,我姐辛辛苦苦地赚钱养家……我弟弟读书所用纸笔,我来这里的花费,都是我姐供的。”
林栝眸中露出几分怀疑。
曹大勇赶紧证实,“是真的,我跟三妞一同摆过摊,只要她在,别人都愿意买她的东西,每次她不收摊我们就卖不出去……街坊说三妞命中带财,一把芹菜也能卖到钱。”
***
严清怡浑然不知曹大勇与严青昊正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正拿了剪刀绞鞋面,薛氏则在旁边纳鞋底。
前几天拆洗被子拆下许多棉布,洗净晾干后,用糨糊一层层粘在一起,硬挺挺的叫做袼褙。再比着鞋样子一片片剪出来,用白布包上边,再用糨糊粘好,最后纳上麻绳,这就成了一只鞋底。
夏天热,鞋底可以薄一些,冬天则不然,每每要用八层或者十层袼褙。
鞋底太厚,普通针线根本扎不透,需要用锥子先扎好眼,然后穿上特制的大针,每缝一针都要用上十足的力气。
严清怡是个年轻姑娘,没这般力气,只能仰仗薛氏。
两人辛辛苦苦三天,终于做成两双鞋,就到了严青昊归家的日子。
跟前几次一样,严青昊身上少不了青紫红肿,好在他身子板儿壮实了,精神头也不错,兴致勃勃地说:“这个月我们开始巡街了,在城东巡过两次,还抓到个偷儿。”
“就你们这些半大小子也能巡街?”薛氏惊讶地问。
“当然,”严青昊自豪地回答,“我们分成十二队,每队十人再加两个衙役,每天派出去两队,大家轮班巡视。”
严清怡暗笑,难怪交的束脩不多,一年才二十文,原来还得替衙役巡街?
这下衙役们能逮着机会偷懒了。
原先天天巡视,现在可好,半个月才能轮上一回。这些白干活的傻小子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也不知谁出的鬼主意,算盘子打得真精明。
正思量着,听严青昊续道:“下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巡到咱家门口,我们一般申初出去,酉初回衙,娘要是得空就到胡同口溜达溜达,兴许能看到我。”
薛氏嗔道:“大冷的天,我闲着没事干了去外头溜达,不嫌冻得慌……你算算哪天轮到你,让你爹在外头看看,回家说给我听。”
听到严其华的名字,严青昊眸光明显闪烁了下。
严清怡心知有异,趁薛氏到厨房准备晚饭,悄悄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严青昊抿下唇,“我那天在瓦沿子看到爹了。”
瓦沿子?
听名字就不是个好地方,不会跟京都的下洼子一样,尽是暗娼私寮吧?
严清怡皱着眉头问:“瓦沿子是干什么的?”
严青昊轻声回答:“林大哥说,那里有耍钱的……”
第13章 偷窃
耍钱即是赌!
饶是已经被严其华惊讶过多次,可听到这个消息,严清怡脑子还是“嗡”一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严其华偷腥是惯犯,养个私生的儿子也极有可能。他一介白衣,既没功名又非官员,就只脸面上不好看,别人奈不了他何。说不定他根本不在乎脸面,反而觉得自己有本事。
赌却不然,是朝廷明令严禁的。
一旦沾了赌,十人有八人要倾家荡产。
罗雁回就是前车之鉴,曾经一夜之间输掉五百两银子。
只是,不等他败家,罗家就先败了。
陆安平列举的罪状中就写了这条,后面还跟着一句,“国子监是清水衙门,月俸不足十两,罗阁老自认两袖清风洗手奉职,罗家为官才只三代,试问何来如许财富,可供这般挥霍?”
也不知严其华是刚开始赌,还是已经染了瘾,又或者只是偶然路过,并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严其华送到监内吃些苦头倒是不错,就怕牵连严青昊兄弟。
不管是科举还是为官都需家门清白,有个嗜赌又坐过牢的父亲,两人哪里还有前程?
严清怡犹豫不决,索性先不想,将手边鞋子递给严青昊,“你试试,特地做得大了些,等穿上棉袜就暖和了。”
严青昊摩挲着玄色鞋面上两片墨绿色竹叶,不舍地摇摇头,“在府衙整天不是跑就是踢,穿不了两个月就破了,留着过年穿。”
严清怡笑道:“就是给你学武穿的,娘特地多纳了两层袼褙,免得冻脚还结实,等过年另做新的。”
严青昊默一会儿,悄声道:“姐,我以后要考武举,立军功,当大官,让皇上封你个一品夫人,每天都穿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