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伤在脸上是有碍观颜,说到底不就是皮外伤?皮外伤还能要命?”

要和完全没有医学常识的人讲道理, 医生心也累,西医喜欢说病毒啊细菌啊,这些蒋太太都听不懂, 他只得解释说要是人抓的, 问题不是太大,是猫抓的, 就难说, 尤其听二管家说还是野猫, 猫爪子那么脏, 谁知道携带了些什么病毒?

“那要观察多久?”

“潜伏七八天的有, 半个月的也有, 甚至几个月之后发病都有可能,这个我们也检查不出来……”医生还叹了口气,说一般被猫抓的都是伤在胳膊或者手背, 像这种多半是逗猫的时候意外被划伤,或者说没拿捏好分寸,惊着它了。按照管家的说法,那两只野猫是突然冲出来,一蹬腿直接奔着蒋仲泽的脸去,等你回过神来哪还有踪影?

这说明什么?

这是蓄意的!

最让人费解的是,哪怕是十分听话的家猫,主人要教都教不到这种程度,它们不仅迅猛,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换了人来蹲点也不敢说能做得更好。

不像是人为设计并且训练的,反而更像猫的报复。

医生为二管家做了检查,他身上丁点伤口都没有,皮都没破。两人并排着走,哪怕蒋仲泽领先半步,二管家这一身清爽……还能是偶然遇见疯猫?

医生试探着问过,他问蒋仲泽是不是做过什么遭野猫记恨的事。这话蒋太太听着就感觉刺耳,她满身不悦,说蒋仲泽和这些猫猫狗狗是不亲近,但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又说她儿子是什么身份,平白无故有什么道理去招惹野猫?再说,他们一行来南省才几天?就忙着求医问药了,哪有功夫做别的什么事?

蒋太太口气很不善,说着又提到不近人情的郁家人。

“还说什么医者父母心,谁家父母跟他们一样黑心?依我看这事同郁家也脱不开干系!”

她一席话让负责蒋仲泽的医生都皱起眉,心情也凝重起来。相处不过一日,医生已经感觉出蒋家人心眼小,并且擅长以恶意揣摩别人。

都说同行是冤家,哪怕中西医之间有些争论,妙春堂在南省的口碑是毋庸置疑的,要是穷人过去看病,他们经常不收诊金只取药钱,开药的时候也会考虑你能否承受,条件困难的都尽量使用相对便宜的药材。有一些炮制过程中出了状况,导致药效流失的,只要还能用,对人无害,他们也会同你讲明,在得到同意的前提下以低廉的价格售出……妙春堂这些善行善举大家看在眼里,只听说他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人命,没听说郁家害人。

医生想提醒蒋太太一句,在南省说这种话,让受过妙春堂恩惠的人听见,你恐怕还有麻烦。

话出口之前,他又收了回去。

接下这么个麻烦的伤患,他还是先心疼自己。哪怕没有其他变化,这一脸伤就要命了。按说医院在处理皮外伤上的确比妙春堂更有心得,枪伤刀伤找他们看的多,取子弹缝合伤口这都是家常便饭,人家来取子弹的顶多要求说不能残废,最好是没有任何后遗症,不会让你注意点不许留疤……

就他这血肉模糊一张脸,不发炎溃烂流脓都是幸运的,还要不留疤?

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也难怪郁家不接。

医生真挺怕的,怕蒋太太在蒋仲泽度过最初的危险之后逐步提高要求,最后逼死他不说还回过头来抹黑医院。

有个说法叫会出错的事情总是会出错,哪怕你平平顺顺走过了前头九十九步,也会在最后一步栽跟头。

就比如说,如非必要郁夏很少主动提起剧情,但乔越总能知道剧情,她不说,也有人自己出来送。

这是后话,要说眼下,医生怕他再起烧,怕他伤口溃烂,怕摊上这个祸害甩也甩不脱,眼看着情况稳定下来,他准备抹开脸给推荐个更好的医生,计划送走这个麻烦。就这时候,蒋仲泽又烧起来,他伤口发炎,有溃烂的迹象。

医生告诉蒋太太,得把溃烂的部分清理干净,避免继续恶化。

蒋太太问他怎么清理?水洗?还是用白酒洗?

“得把溃烂的部分刮掉……”

“那伤好之后我儿子脸上的皮肤会不会重新长好?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这个……”医生非常为难,他尽量用眼神和表情将意思传达过去,希望蒋太太将目标放在避免感染以及各种并发症保住蒋少爷一条命上,至于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别再做了。这个伤治好之后,脸肯定不能看的。

蒋太太是喜欢理所当然的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总归还是看得懂脸色,看医生这个反应,她准备利诱一番,结果医生说完又去查看蒋仲泽的情况了,走之前让蒋太太想明白赶紧做哥决定,溃烂的部分让不让刮,要是不让,就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已经变成蒋太太最厌恶的四个字了,同医生聊过以后,她头疼心疼,太阳穴突突的要炸了。

过一会儿,护士过来催促,问她想好没有,蒋太太要求见医生,问说,这样的伤情到底有没有可能不留下疤痕。医生委婉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说摆在面前的问题是他将会毁到什么程度,完全治愈并且焕发新生,反正本医院做不到,本省应该也没人敢夸这样的海口。

“妙春堂呢?他们不是传承几百年,祖上还做过宫廷御医?”

“您误会实在太大了,宫廷御医也不是包治百病。”

……

蒋太太又找别人打听,听说是面部抓伤,医生就皱起眉,在了解到严重程度以后,他们不是摇头就是摆手。让野猫挠出一脸血槽子,重点难道不应该放在预防感染?怎么还在想毁容破相的问题。

对于蒋太太和蒋仲泽纠结的问题,甭管是中西医,本省有点知名度的都是同一个说法:

总之毁定了,处理得好还能见人,拖延下去你做好心理准备。

蒋太太只得同意刮肉,拖延这么一天半天,情况又严重不少,处理的时候,负责打下手的女护士都有些犯恶心,本来晚上还想烧肉吃,这套手术做下来,她没胃口了。

这几天,蒋仲泽的意识都不清醒,或者在发烧,没起烧的时候也是睡着的,他醒转已经是出事之后的七八天,就感觉脸上疼得厉害,他伸手去摸,摸到一脸纱布,意识才全面回笼。

“人呢?拿镜子来!给我拿镜子!”

蒋太太刚才休息去了,二管家守着,发觉蒋仲泽醒来他先是一喜,然后想起如今的情况,才勾起来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少爷您脸上缠着纱布,拿镜子来也看不出什么。”

“别!您别伸手去碰!伤还没好呢!”

“谢天谢地您可算醒了,这几天为了您,太太遭大罪了,每天睡不了多会儿,醒着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

蒋仲泽真顾不上心疼他妈,他更关心自己的情况:“那两只该死的猫呢?抓住没有?我情况如何?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等清醒过来就暂时没事了,皮外伤得慢慢养。那猫还不知道是谁养的,有花钱请人去蹲,但那之后还没见过。”

这时候的蒋仲泽,哪怕夜莺本人过来,恐怕都不认识。

他和两三年前比起来变化特别大,不用说两三年前,和两个月前相较都判若两人。现在医生说任何一句都有可能刺激到他,回想近段时间发生的事都会让他暴躁,还有护士小姐同情以及惋惜的表情……从前哪怕他有婚约在身,也有小姐们前仆后继来表示好感,现在他又变成黄金单身汉,反而没人主动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