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翎立马恢复正经,“那我宁愿睡在这。虽是冷了点,却能守着你。”说着,却是目光灼灼。
姜珠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岂能让他如愿。她走下床,开了门,对着守夜的丫鬟说道:“你叫人把外面那张贵妃榻搬进来,然后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宫翎在身后听着,顿时头皮发麻,他还真没料到她会来此一招。
“你就不怕惹人非议么?”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姜珠却淡笑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宫翎于是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卧房内,一张床,一张榻,两个人各自睡下。
姜珠心无旁骛,宫翎暗叹了一口气,可是转而却又笑了。
……
第二天一早,风雨停歇,空气寒凉。姜珠起来时加了衣服,走到外面,却发现摆着早膳的桌上多了一付碗筷。
海棠回说:“大人今天休沐,现在正在庭院里练剑。”
姜珠应了声,心里却有些怪异,说起来,她嫁到宫家已经有些时日了,可还是第一次要跟宫翎一起用早膳。原先是他睡在书房避而不见,后来他来了,可是每日早朝,她起来时也是见不到人——宫翎起来时总是静悄悄的,从不会让她察觉,甚至还吩咐底下人都别吵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以前还有早朝这个说辞,可今天休沐在家他却依然悄声起来,这还真是对她纵容啊……
姜珠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庭院。地上尚有些残花落叶满地,不过晨光穿透云层照下,倒也不觉萧瑟。有婆子还在清理,见到她过去,一路躬身问好,很是殷勤。
姜珠已经习惯了她们的转变,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走着,宫翎就在前面的空地上,拐个弯就能看见了。
可是,当姜珠走过去的时候,却一下顿下了脚步。
宫翎一身便服,站在庭中,器宇轩昂,他的手中是剑,额上也有薄汗,是刚刚练完的样子。可是他的边上,却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月色长裙,在这秋意里显得单薄却动人。
两人此时正面对面站着,好像在说些什么。
姜珠没想到秦素素也在,不免眉梢一动。却也无意再过去,转身便想离开。可是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夫人。”一看,原来是孟土走了过来。
孟土的声音很是响亮,远处的两人立马就转过了头。宫翎面色不变,秦素素却后退了半步。
这是在避嫌么?早干什么去了?姜珠正想着,那边也不知宫翎又说了句什么,秦素素施了一礼,便退身离开。
及至走到廊下,在与姜珠一步之遥时,她又停下然后浅浅了施了一个礼,话却是没多说一句。
姜珠感觉到秦素素身上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什么来,于是便只是避开让了行。再回头望去时,却见她的背影端直若竹。
宫翎也已经走了过来,他将手中的剑扔给孟土,又问她:“你怎么来了?”
姜珠听着好笑,“怎么,这里我不能来么?”只是说完又后悔,觉得自己露了痕迹。
宫翎低头笑了一会儿,回道:“她是来告辞的。”
“?”姜珠抬头,很是不解。
“她说再住在府上不妥便想搬出去住。前几天她跟我提过,后来你病了,这事就耽搁下来,没想到她还是自己宅子搬出去了。”宫翎说道。
姜珠听着,心思蠢动,她这是以退为进了?秦素素虽然从头至尾洗脱的干净,可她从未觉得她无辜,她就是比别人聪明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最后既能让人全承了她的好,又能让人有苦说不出来。就像这回,她避嫌搬了出去,宫翎大概只会觉得她识大体,甚至还觉得亏待了她,可是轮到她这,少不得又得被编排心胸狭隘容不得人了。
不过她不是一直礼数周全么,怎么刚才还会那样做?她要搬走,来跟宫翎告辞,她不在也便罢了,可是她既然在了,她难道不应该也跟自己说声么,再怎么着,她现在也是宫家的女主人。所以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什么?是想表示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起她刚才走时的背影,姜珠一瞬恍然,她似乎明白她身上有什么转变了。她搬出去,除了以退为进,是不是也是不想臣服于她的表现呢?她在府上,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奴仆,但也要对她卑躬屈膝,听令于她,可是一旦搬出去了,那么两人也无所谓高低,也就只剩下个以礼相待了。
姜珠想着,不由笑了起来,这秦素素还真的是有趣极了。
“你笑什么?”宫翎见到她嘴角上扬,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府上本来就人少,再走了这么一个,以后我就更冷清了。”说着,姜珠还摆出了一副不舍的样子。
“呵呵。”然而宫翎闻言,却是笑了笑。
“你笑什么?”姜珠见他这笑意味难明,反问道。
“没什么,以后你要是觉得冷清,那我就多陪陪你。”宫翎笑着说完,又转身走了。
姜珠想着他大概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免有些气闷,可是很快却又觉得疑惑,刚才宫翎的语气好似还有些留恋,现在怎么就一派轻松了?
不对,他刚才“留恋”了吗?姜珠想到什么,眼睛一下睁大了。
“她还是自己找了宅子搬了出去”,“自己”找了宅子?难不成原来是想帮她找好宅子?所以他也是想着让她搬出去的?
姜珠只觉自己捕捉到了一些玄机,可是刚要思索,却觉思绪一下纷杂起来。她站在原地想着,却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之前她一直好奇宫翎对秦素素的态度,那次她交还账本故意试探,结果是他让她随意管账,后来宝纹的事也是有意偏私,这些事情细说起来都是扫了秦素素的脸面,可是那也是细说,明面上,这些事情可都跟秦素素无关,宫翎心思细腻,可是终究是个男人,整天忙于国事的,他也未必能想到其中的微妙。所以他一直觉得,宫翎的确是对自己示好,可也未必是想让秦素素难堪。
可是现在,好像并不是这样啊?
“你不走么?”这时宫翎走了几步,见姜珠没跟上来,便停在了廊下。他负手而立,微风吹过,吹动他的衣衫轻摇。
姜珠回神,心里有了主意,她走上前缓缓说道:“你跟这素素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她无怨无悔跟在你身边多年,你也不顾流言蜚语将她留在了身边,难不成上辈子你们也有所牵连?你跟我说明白了,我也好准备以后见着人家时怎么面对啊。”说完,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宫翎也不隐瞒,回道:“我刚去南疆的时候,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她的兄长,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情同手足,然后也认识了她。后来他死了,他便将她托付给我。当时她的未婚夫刚死,她又只有她兄长一个亲人,我见她孤苦伶仃,便答应了下来。”
“……”这是要从头说起了?很好!“然后呢?”
“她比我年长两岁,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可是当时我已经成为副将,并且又是再世为人,所以心里还是将她看成了幼辈。当时她只有十七岁,虽然未婚夫暴病而亡,但正值青春,我想着她终不能一人到老,所以又四处令人给她找寻对象……”宫翎想到什么,语气有些怅然。
“可是结果她每次都不答应是不是?”姜珠却笑道。这事海棠可是跟她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