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凤眼这种狭长的眼形有什么好啊,关键时刻,哪有浓眉大眼来得实惠。
江含征不知道自己已被娇妻暗暗嫌弃,更不知道她这么亲昵地凝视自己的眼睛不过是因为镜子的缘故留下了心理阴影而把他当镜子用。江含征想当然地把她的举动理解为她在向自己别样撒娇,所以十分享受地接纳了这种新式的闺房逗趣,每日用双眼真实地记录下娇妻俊俏的男装模样。
新买的春装穿上身,青衫飘逸,青带飘拂,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纤细的身姿如一条柔韧的春柳,适合双掌合握,让人心动。
江含征越看越爱,忍不住把她拉在怀中动手动脚,感叹:“我还是更喜欢我家娉娉男装的模样,哎,你说,这样的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一边如此流畅地自我反省着,一边更加兴致勃勃地动手动脚。
夏初菡甚觉无语,不停地拨开着他造次的手,略略羞窘道:“大人不要乱动,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大人眼中的小人儿怎么好像是反着的?”
“反着?”江含征丝毫不理会她的打岔,顺口道,“镜子可不就是反着的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初菡蓦然一怔,仿佛有一道流光瞬间划过她的脑海,她竭力地想抓住一点什么,可身边的人丝毫不给她深思的机会,转眼便把她擒住,亲在了唇角。
也不知道这天天亲还有什么好亲的,夏初菡觉得,夫君大人的样子......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早餐......
被人当作早餐的姑娘被人亲得满脸红晕,娇喘微微,嫣红的嘴唇如沾露的花瓣,莹润欲滴,诱人采撷。江含低低地看着,眸色暗深,嗓子发紧,低道:“巡察的事......还是我自己去吧,你的样子,我会想把别人的眼挖出来......“
夏初菡:“......”
想让她陪伴的是他,给她专门购置出行衣装的也是他,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说不让她去的还是他,夫君大人这种反复无常来回折腾的劲儿,真不知道是像谁。
无语半晌,夏初菡再次向他求证:“真的不用我相陪吗,你看我都准备好了,昨夜夫君不是还说,自我们婚后我就陪你少了,冷落了夫君大人您吗?”
江含征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唇上粘,像患了牙疼病似的,闷声闷气道:“为别人着想,免得让别人真染上分桃癖,你还是留下的好。”
夏初菡:“......“
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君大人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不过不用外出她也乐得轻松,于是她嫣然含笑地对满脸郁结的夫君大人道:“既如此,那夫君你早些回来,我等你。”
这话说得甚是情意款款,江大人的脸色终于好转,“嗯”了一声,出门去也。
夏初菡拿出镜子,揭开遮布,一扇虚幻的薄光门后,镜中男的身影显现出来。
夏初菡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贴在镜子上的符咒会不管用,你知道么?”
镜中男的懒懒的,声音了无生气:“不知,或许是那个把我封入镜中的人下了什么封制,也或许因为镜中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本就是反着的,所以正常的符咒对镜中的鬼魂不管用。”
夏初菡凝眉沉思,目光霍然一跳。
镜中男陷入回忆。
又一年,杨梦娇嫁人,他随之入了表哥府。
初到陌生地,他人事不熟,静心潜伏了一段时间。
表哥是这样一种人,不管他娶的是谁,不管他以何种原因娶她,既然成了他的妻子,他便会待她很好。
所以最初的时候,杨梦娇是满意的,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欣喜感。
但人心莫不如此,得到许多,还想更多,*永难满足。
她会有意无意地拿他对自己和对表嫂进行比较。
然后发现,他对她的前妻总是有说不完的私房话,时时言语带笑,而对她,虽然也是温和以对,但总是说些家中的、孩子的琐事这些她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
而且时间越长,两人的话越少,他不像杨执一样把全副的精力都投注到她身上,他关怀孩子比关注她多,除此之外,他读书、下棋、画画,抚琴,与朋友吟诗唱和,游山玩水,就是对着一盆盆栽也能默默地赏玩半晌,完全没有她插足的余隙,让她甚感不是滋味。
特别是每年他前妻的忌日,他都会去寺庙中住几天,而家中因为他的缘故,也会随之斋戒数日,当她怒气冲冲地问起时,家中的管家说,这是前些年留下来的习惯,如果夫人不满意,可以改。
她是改了,可是心中依然不痛快。
好像她和丈夫之间一直住着第三个人,那个人牢牢地霸占着丈夫心中的位置。
其实想想,杨小姐真是在吹毛求疵。
看看周围的豪门贵妇,哪个不是这样活着的,男人有男子的世界,女人有女人的圈子,女人何必非要样样插手男人的生活?
表哥家世显赫,君子端方,为人长情又洁身自好,她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可她还不满足,偏要和过世的表嫂比。
问题是,怎么比?
表哥和她谈古论今,评点时事,聊四方风物,她有表嫂的见识么,能接得上话么?
表哥喜爱的一切,读书、下棋、抚琴、吟诗,她感兴趣么?
她见过表哥和朋友们限时限题作诗时,表嫂也参加,所有的人都必须站着作诗,只有表嫂被允许坐着,她心里羡慕,可是让她这般以诗文画论交,加入他的朋友,她加入得进去么?
还是那句话,不攀比,她和表哥便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两人闲时聊聊孩子,聊聊家事,一辈子也就这样淡淡暖暖过去了,但她偏不,不攀比不成活,不攀比便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特别是,表哥对她,绝不会像杨执那样,以她为中心,毫无原则地支持纵容。
有一次,她和表哥说起,几个豪门贵妇斗富。明明是她的头面更贵重些,偏偏是另一个贵妇的赢得了头彩。
原因是,该贵妇为了让自己的孔雀头面出彩,硬是贴出寻找招风耳的告示,然后招来一个招风耳奇醒目的人,待那人画上孔雀状,那一双纹饰过的耳朵,就像迎风展开的孔雀屏,硬是把一对并不算十分贵重的耳饰衬得风华绝代,再加上其他不俗的装饰,于是该贵妇赢得了头筹。
杨梦娇说起这个的时候甚是愤愤不平,表哥听着,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尽量克制,可杨梦娇依然听出他语气中斥责之意,大意是说,身在钟鸣鼎食之家,不知人间疾苦,这世上不知多少人还在忍饥挨饿,卖儿鬻女,他就亲眼见过一次大灾后那些流民的惨状,自家不能做些什么也就罢了,却还要这样炫耀斗富,简直是无聊至极,尤其是,这样做,何以为孩子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