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拉着慕容逊帮着去支桌子端菜去了,这边儿桃花树下就剩下了他们俩,常生低声道:“那年走的时候,这棵树刚移过来没多少日子。”
燕子:“这颗是没嫁接的山桃,娘说咱武陵源有的是桃树,不缺桃子吃,这棵树就留着看花。”
常生笑了一声:“怪不得花开的比外头的好呢。”
桂花糕跑过来拽着常生:“常生哥哥,吃饭了,吃饭了,娘做了凉皮呢。”往年这时候娘可不会做的,非等入了夏才做。
凉皮?常生愣了愣,当年跟二郎在先生的小院里,第一次吃的时候,几乎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后来在天牢里吃,记得又咸又甜,咸是因混着自己泪,甜是因师姑。
碧青今天几乎没让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做了一大桌子菜,虽说有些累,可心里高兴,这点儿累也就不算什么了。
好在如今有了暖棚冰库,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有青菜,不过,碧青还是喜欢地里头种出来的,暖棚里的菜瞅着鲜亮,味却淡,故此,下午回来的时,候碧青特意去地里挑了半篮子野菜。
这时候正是吃野菜的时候,野菠菜,苜蓿芽,鸡毛菜,青葱鲜嫩,或凉拌,或清炒,做馅儿都是难得的时鲜。
碧青喜欢凉拌,能吃着野菜最本质的味道,还清爽,不过,家里人除了两位先生跟自己喜欢吃,其他人也就尝尝就放下了,从大郎到桂花糕,都是肉食动物,更不要说狗娃子跟虎子这两个半大小子,更是见了肉没命的主儿,一见有肘子,哈喇子都快流了二尺。
狗娃子这次放假没回家,是跟同学打工去了,如今是桃花授粉的时候,正缺人,虽说干一天,给不了几个钱,可攒几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存项。
碧 青知道狗娃子这么着,肯定有原因,之所以去干授粉这样的累活,就是不想沈定山照顾他,授粉这样的事儿,如今早不用沈定山亲自管了,都是由下头的小管事负 责,桃林的小管事多,认识狗娃子的没多少,所以狗娃子才跑去授粉。碧青叫了个刚来的小厮去找他,就是不想人认出他来。
看看狗娃子,虎子,再看看常生跟二郎,碧青不免感叹,仿佛昨儿还都是小孩子呢,一晃的功夫就长大了。
二郎的亲事一直是婆婆的心病,碧青也没想到,一向听话的二郎,娶媳妇儿倒成了老大难,也不知他咋想的,就是不应,碧青有些怀疑是不是在深州瞧上了什么人。
可自己当嫂子的,这些事儿也不好底细问,指望大郎……看了眼拿着荷叶饼卷着肉,吃的正香的蛮牛,还是算了。
这么一说,常生也该成家了,他比二郎还大呢,想着,给常生加了一筷子肘子:“别光吃凉皮,师姑炖的肘子才香呢。”
常生笑着点点头:“师姑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碧 青笑了起来:“少奉承师姑,如今师姑极少做菜,咸淡都不知合不合适呢。”说着,目光落在常生脸上,虽说当年那药留下了几个小麻子,如今年头长了,也淡了许 多,不仔细瞧是瞧不出的,这小子本来就长得俊秀不凡,如今大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为英俊,胡地的风霜带给他的不是沧桑而是成长,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偷望着 自己的小男生,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常生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有师姑帮你上门提亲,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常生一张俊脸有些暗红,咳嗽了一声:“师姑,二郎还没成家呢。”
饶是二郎厚道,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嫂子问你呢,你说我作甚?你这家伙越发不厚道了。”
何氏白了他一眼:“常生说的是,多大了,还不说娶媳妇儿,再不娶个媳妇儿回家,虎子都该成家了,到时候侄媳妇儿进门,你这个二叔还是老光棍,像什么话。”
一句话说的慕容逊差点儿呛着,看了看虎子,这么大就娶媳妇儿是不是早了点,虎子低声道:“我阿奶每次都这么说,听多了就习惯了。”
武陵先生笑道:“碧青丫头,这娶媳妇儿还是等吃了饭再说吧,你再说下去,可有人吃不下饭了。”
燕子知道武陵先生说的不是自己,可莫名就是有些脸红。
吃了饭,大郎就跑去武陵源了,那些老兵来了之后,大郎几乎天天不着家,不睡觉都不见回来,碧青也不管他,一个大男人有点儿事儿干才好,要不然天,天在家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再好的感情也会腻。
碧青拉着常生去了师傅的书房,一进书房常生就给武陵先生跪下磕了三个头,武陵先生扶起他:“你爹你祖父当日走错了,落这么个结果,若是看到你能这般,想来泉下也该瞑目了。”
碧青让他坐下,柔声道:“胡地苦寒,当初实在没辙了,才把你送到雁门城,如今时过境迁,你还是回武陵源来吧。”
常 生摇摇头:“师姑刚去雁门的时候,常生天天做梦都想回武陵源,想看看师姑,看看先生,后来在胡地各部落来回跑,倒喜欢上了那片草原,有时候在胡地,恍惚觉 得自己上辈子或许也是个胡人,再说,雁门的王记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能偶尔回来看看师姑跟先生,常生就满足了,此生能徜徉在那片草原上,也是常生之 幸。”
说着,想起什么:“倒是有件事,先帝晏驾之时,我正在宫里,当时清和宫乱了一阵,模糊听见什么遗诏,后来清虚妖道伏诛,清 和宫一干众人都跟着妖道砍了头,先帝近身伺候的人也服毒自尽,此事才隐下了,可我心里总有些忐忑,当时师姑就在天牢,先帝若有遗诏,怕跟师姑有关,先帝若 忌讳王家,那道遗诏,只怕会是后患,即便皇上如今护着王家,可世事难料,依着我,还是想法毁了那道遗诏才好。”
武陵先生点头:“我跟东篱也顾虑这个呢。”说着看向碧青:“碧青丫头,不管皇上如何,该防的还是要防着才是,毕竟如今的王家牵连着成千上万条无辜百姓的命呢,更需谨慎。”
碧青叹了口气:“让我再好好想想。”
其实碧青也知道,先帝深忌王家,当时自己在清和宫,说把王家所有家产,包括武陵源,深州,王记,都交出去,先帝仍未表态,碧青就知道,先帝必然不会放过王家,只不过,后来周路带着自己去了东宫,才算放了心。
至 于遗诏,先不论有没有,即便有,自己一个臣妇能如何?常生跟先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自己再能,也不过君王座下一个小小的臣民,自 己能做的,唯有忠心不二,忠心?对啊,或许自己可以跟皇上表示一下王家的忠心,哪怕皇上心里知道,自己也得表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只不过,表忠心也得找机会,碧青运气不错,正想找机会,机会就来了,新帝登基,先帝的崔皇后自然成了太后,入住慈宁宫,太后的寿辰正是五月初十,虽说不能大办,却也召命妇进宫拜寿,碧青这个骠骑将军的夫人,也在其列。
另外,赵家那边儿派了人来接燕子,说皇贵妃想见见自己的妹子,碧青不好拦着,却也不放心把燕子交给赵家人,正好自己也要进京拜寿,就让燕子跟自己一起走。
过了五月端午,娘俩就动身了,过了端午一天比着一天热,碧青本来就怕热,入了夏轻易不出门,如今没法子,也只能盯着日头上路。
燕子很是担心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娘的胃口总不大好,又要进京,就让车把式走的慢些,一早一晚的赶路,晌午头上寻个凉快的客栈歇着。
娘俩走了三天才到京城,到了京,燕子就放心了,有小五叔跟杏果儿婶子在呢,定能照顾好娘。
初十这天,碧青一早就起来梳洗,燕子昨儿就让宫里的嬷嬷接走了,皇贵妃的面子自己不好驳,不过,今天进宫还是要找个机会把燕子带出来才是,宫里可不是好地方,待长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自己这眼皮可跳了两天了,想着,不禁按了按眼睛。
冬月:“姑娘这是没睡好,昨儿晚上翻腾了半宿,好容易睡着,天一亮又得起来,好在,等今儿拜了寿就能回去了,回去姑娘可别拧着了,赶紧找李神医瞧瞧 ,奴婢瞧着姑娘,像是有了。”
碧青一愣,冬月不说,自己都没理会,大郎那药丸子,自己也换了一阵子了,先头天天盼着,后来不见有,也就放下了,这一放下倒有了不成。仔细想想,可不是,早过了月事的日子有十几天了,到底是冬月细心 。
这丫头虽说嫁了小三,心里仍放不下自己,孩子还小就丢给了她婆婆,回来伺候自己,让她回去死活不听,只得让小三把桃花娘接到武陵源来,住到自己给冬月的小楼里,离着近,冬月回去喂喂奶,看看孩子也容易,这次来京本说不然她跟来,到底没拧过她。
冬月:“两位少爷都大了,姑娘怎越发粗心了,您瞧燕子担心的什么似的。”
碧青道:“先别张扬,等回去叫李神医瞧过再说。”
冬月道:“奴婢省的,姑娘就放心吧,不过,今儿姑娘进宫,可要仔细些,别摔了。”
碧青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你这么嘱咐我啊。”
冬月:“姑娘还说呢,不是奴婢提醒,姑娘还迷糊着呢。”
碧青撑了撑下巴:“到底好了没,我这脖子都快禁不住了。”
冬月笑道:“就好了,这是还在先帝丧期中,不能大肆操办太后的寿辰,虽让命妇进宫,不用按品大妆,不然,那身将军夫人的诰命服,可有的姑娘受了,即便如此,也不能跟平常似的,别一根簪子就出门了,好歹也得戴几件儿过去眼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