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姨娘发现了她的冷淡和疏离,既伤心又痛心。
望着女儿狠绝的背影,她将刚才那番话想了遍,察觉不对,小跑着赶了上去,一把抓住廖心芬的手臂,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什么叫‘早有准备’?你早就准备了这两样东西?为什么?为什么!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今日之事?!”
廖心芬这才惊觉自己喜极之下居然口不择言,露出了一点马脚来。
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震惊不已的桃姨娘,“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好好当你的姨娘就是。旁的,不用你多管!”想到方才被揭穿时候心里的那股子恨,她顿了顿脚,又凉凉道:“……而且,你也不够资格、管不着!”
那股子凉薄,透过大红的盖头,都还有着明显的冷意。
桃姨娘跌坐到地上。眼角处缓缓流出了两行泪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廖泽福上前扶起了她。
他望着远去的廖心芬,低声道:“没事。姐姐是个聪明的。到了那里,断然不会受委屈。”
桃姨娘用袖子擦了擦脸,喃喃说了句话。
廖泽福没有听清,却也懒得去细究。
古妈妈却是听清了。
桃姨娘说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太聪明了,有时候反倒不是好事。
廖心慧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头昏脑胀,胸口发疼。一动,全身都酸疼酸疼的。
夜里很静。偶尔有别家的犬吠声传来,清晰可辨。
她起身下了床,环顾四周。
这应该是个农家小院儿。墙壁未曾粉饰过,门还是最简单的木制。
廖心慧抚着微微发疼的胸口,慢慢往前走着,推开门,望见空中的皎月,有些怔愣。
——真是难以置信。她居然还活着。
而且,还能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里醒来。
平静祥和的夜晚,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新荷苑里,镇日里除了争吵,还是争吵。
那些人不分日夜争吵不休。有时候为了银钱,有时候是那什么烟叶,有时候,甚至只是一点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让他们跳将起来,争个不死不休。
……这样宁静,真是美好。
廖心慧这样想着,才发现旁边有了动静。
这屋里还有一张简易的榻。
有个十二三岁的布衣少女显然被她起身的动静惊醒了,正在起身。
女孩儿揉着眼睛走了过来,还算工整地朝着她一礼。
廖心慧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是这屋子的主人。我爹娘都死了,就留下我一个。他们把你送来,说让你和我住段时间。”女孩儿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他们说,你先在这里休息着。往后的事情,有人会安排妥当。等你休息好了,想好要去哪里了,再说罢。你不用怕,这里很安全。”
不待廖心慧答话,女孩儿又问道:“你饿了不?渴了不?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你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好了。”说着,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睡一觉,就迷糊了。先前郎中说了,你醒后先吃点稀粥。早就煮好了,不过应该凉透了。你先等等,我给你去热一热。”
说罢,不由分说将廖心慧给按到了椅子上,往外行去。
廖心慧便笑了。
她心底一片宁静,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轻说道:“谢谢。”
廖鸿先也没料到廖心芬为了谋得那桩婚事,会狠绝至此。
原先他还不打算插手,因了这个缘故,反倒对廖心慧生出了些许相助之意。
江云昭笑着说道:“旁人求许久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抬抬手就行。知道你忙。别的就也罢了。给她个新身份这事儿,我不好办,却是非你不可。”
廖鸿先也有此意。
“三天后就能弄好。到时候,你命人给她带去。旁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
说罢,他忍不住叹道:“那帮人乱成这样,倒是显现出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廖心慧,另一个,便是姚希晴。
想当初,这两个女孩儿和江云昭极其不对付。但是,随着新荷苑一日日变化,两个女孩儿也在渐渐成长。所思所想,与当日已经大不相同。行为处事,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云昭听了他的感叹,不由想到了前世时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
怔愣了会儿,她笑道:“有谁能够一开始便懂得那许多呢?经历过磨难,方才能够成长。”
廖鸿先抬指弹了弹她额头,哼道:“小小年纪,乱想甚么呢?走,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新鲜东西来。”
“好玩的还是好用的?再不就是好吃的。无非是那几样。你还能弄出什么别的花样儿?”
江云昭与他说笑着,走到外间,却是看到了眼熟的食盒。
“你这是……”
“今儿做事的时候路过侯府,我就进去看望了爹娘。正赶上点心出锅,我就带了些。”廖鸿先说着,将食盒盖子打了开来,“呐,这是母亲亲手做的糕点。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是那俩臭小子在旁边帮倒忙,捏出来的。我瞧他们做的也太不成样子,怕污了爹娘的口,就都要来了,专程带回来给你吃。”
江云昭看着那些个奇形怪状的,想到弟弟们做它们时候的模样,不禁莞尔。